“四弟,你别管。”祁晏停止了动作,却还是禁锢着我不放。
管青吃力地把四皇子和轮椅从台阶上一步一步的往上挪,终于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不管可以,”祁漓边说,边向前推了两步,“那三哥的事,四弟也不会管。”他说的风轻云淡,可是祁晏却在迟疑两秒后松了手。
他转身看着四皇子,四皇子也看着他。沉默了良久,终是无言离去。
“你没事吧?”他忧心的看向我,目光移到了我被钳住许久的手腕,上面紫青色的淤痕似乎让他很是不快,板着一张略带苍白的俊秀脸庞,竟好看的皱起了眉。
“不劳四皇子费心。”我没有语气的说着,衣袖一抖,将手腕藏在了袖里。
“我……”他欲言又止,看了眼一旁的管青,管青知趣,垂首退了下去。
起风了,窗外的梅枝随着寒风轻轻摆动,惊起了上头的小鸟,而小鸟也弹落了梢头的积雪。
那不知名的鸟儿鸣叫几声,飞向了未知的天空。
“你还是去屋里上点药吧。”我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四皇子知道什么叫猫哭耗子假慈悲吗?就不用在这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我的声音跟我的背影一样冰凉,似乎这么说,会让我心里好受些。“你哥害死了我夏府全家上下七十一口人,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切齿。
“冤冤相报何时了,凡事都是有因有果的,其实……”
“你母妃还好好地活着!”我突然怒起打断他,猛地转身质问道:“你的父皇还是父皇,连你那蛇蝎心肠的哥哥也陪在你身边,而我呢?”说到这儿,喉头有些发紧。“你不过是不能走路罢了,我却失去了全世界!”
他惊愕的愣在原地,仿佛戳中痛处一般,蠕动了下两片薄唇,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日头渐渐西沉,巧莹端了可口小菜进来,热了好些遍,可是我却一点都没有食欲。
“娘娘怎么了?是这菜式不喜欢吗?要不奴婢叫人撤了换新的?”巧莹实在忍不住,询问道。
“算了,本宫没有胃口,拿下去吧。”我倚着头,心里乱的很,今天一下子知道的那么多事,让我实在是不知所措。
“心儿怎么了?”闻声,抬眸一看竟是皇上。
我一时语塞,答不上话,连忙起身请安。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巧莹去多拿一副碗筷,顺便再多加两个小菜。”
巧莹诺了声,正要下去,皇上却开口:“就给朕多拿一副碗筷吧,菜就不用加了,朕看着这些就挺好的。”说着拂了拂衣袖,拉着我坐下。
“是,皇上。”巧莹笑着应声下去。
“朕今日事忙,不得空,这才过来。”说着,抬眼环顾一圈屋内,叹了口气:“朕本以为,这间屋子,不会有人住了呢,”又朝我无奈笑笑,“也好,也好。”
我沉默着,纵有千万句话如鲠在喉,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巧莹是个聪慧的丫头,她看气氛不对,只是静静地把碗筷放下,又掩了门。
“巧莹姑娘,”门外隐隐传来皇上那贴身公公的声音,“皇上刚才吩咐过了,说是各地进贡了些野味,叫你随小李子去拿些来存着,省的以后淑仪娘娘桌子上就那么几样菜。”
“公公赎罪,是奴婢照顾不周。可淑仪娘娘这儿……”巧莹迟疑道。
“这不还有我吗?”那公公说着,顿了顿。“你速去速回便是了。”
“是,公公。”巧莹脆生生应了,屋外也渐渐清净。
没想到皇上竟如此的防着皇后。我心底冷笑。
巧莹被支走了,可是皇上却并不急于开口问我,只是看着我,像一个慈父那样。
我捋了捋思绪,开口问道:“和亲,是祁伯伯的主意?”
皇上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会这么问,他笑了笑,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咀嚼着,慢悠悠道:“在夏府出事之前,你爹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写信与朕,说想把你送来祁国,但并未提及是什么事。可是这信因为当时宇朝与祁国之间有小国相争,信使绕了远路,大约迟了一个多月才到朕手里,朕一收到信便差人去查,可惜已经迟了,夏府全家老小都……”说道这儿,他不再说下去,多看了我一眼,生怕我受不住。“朕派去查的人回来说,夏府连奴才家眷,统共七十二口人,可是尸体却只有七十一具,于是再查,发现缺的是一具小女孩的尸体。”他顿了顿,看着我,满是心疼。“既然夏贤弟生前将你交付于朕,朕就一定要找到你,谁知这一找,就是十多年。当朕即将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从宇朝宫里寄出来一封信,寄信的人,竟是朕失去多年联系的老三,信中他说,他找到你了,并在想办送你回祈国。你知道朕当时有多开心吗?上天还了朕一个儿子,又把你送到了朕身边。”
我听着这些,手腕处的淤痕又微微疼了起来。面上却还是平静:“那祈伯伯怎么不问问,三皇子去了宇朝那么多年,为何了无音讯?”
“朕当然问过。实不相瞒,老三十一岁出的宫,是去宇朝当细作的。”他停了停,看了下我的反应,见我还是那副平淡样子,便定了心说道:“老三说,刚去的几年都没有什么进展,温饱尚是问题,所以更没办法跟祈国联络。想来也是朕一时冲动,那么小的孩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皇上接着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人谈过心一样。
可我的耳朵,却完全听不进去。
只有那么几句在脑海中渐渐放大,就像海绵吸足了水一样,膨胀到让我无法呼吸。
刚去几年都没有什么进展,温饱尚是问题……
那么小的孩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
怎么熬过来的?怎么熬过来的?他祈晏就是踏着夏家老小七十一具尸体熬过来的!亦是拱手祈国数座城池、黄金万两熬过来的!
若是将他撕碎了喂狗,都嫌轻!
“心儿?心儿”皇上见我发愣,唤我道。
“哦,可能今天忙久了,有些乏了。祈伯伯刚才说到哪儿了?”我立马换上笑颜,松了松已经握到酸疼的手。
“朕是说,原本想将你嫁与老三的,只是老三现在还只是个王爷,也就罢了。”他看着我,许是瞧出些什么,忙补了一句:“不过,朕已经给你打算好了,以后呢,朕一定给你指个好人家。”
他见我还是不说话,又推笑道:“要不,你自己挑也成。”
“谢祈伯伯,心儿的终身幸福,就靠祈伯伯了。”我温顺的垂眸,生怕眼里的仇恨被皇上看出来。
“不早了,你乏了便早些休息吧。”皇上笑着起身,我亦是起身恭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满脑子只有祈晏的模样,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报仇雪恨。
宫道上,徐公公执灯在侧,皇上看着黑漆漆的远方,用不知喜怒的语气问道:“那婢女呢?”
“回皇上的话,那婢女跟小李子去拿野味的半道上说是肚子突然不舒服,硬要小李子去拿,拿好了便在那儿等她。”
“那可有跟去看看?”此时的皇上,仁爱模样已荡然无存。
“是。那婢女饶了两圈,确定没人跟着了,就直奔皇后娘娘的寝宫。”
皇上冷哼一声。清冷的夜再次归为宁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