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反击来得好像一阵迅猛得叫人透不过气来的旋风。
白莲圣女安曼春低估了朝廷的实力。教众的惨败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安曼春是山东青州府人氏,她十岁的时候,全省发生了大饥荒,其惨烈程度比易子而食这样的形容词还要可怕。
百姓不问父子关系、夫妇关系、兄弟关系。剖腹剜心,肢解作脍,且以小孩味道为美食。甚至有在市场光天化日之下卖人肉的,每斤价钱六文。有人以此苛责商户,他却回应道:“我不食人,人将食我。”
当时年幼瘦小的安曼春就差点让人抢去吃掉,幸好她被白莲教的堂主周应元所搭救,借此机缘巧合,安曼春小小年纪就加入了白莲教。周应元凭借着自己的组织能力、领导能力,成为了白莲教的新一任教主。作为教主义女的安曼春生就一番好相貌,对百姓传教时大有帮助,又聪慧过人善于谋划,于是就做了圣女一职。
现在安曼春回忆当年的那场灾荒,官府对百姓可以说是不闻不问,毫无救济灾民的建树。从那时起,她就认定朱明王朝一定会被愤怒的老百姓推翻。然而天启皇帝却是个异数,他重新在百姓面前建立起朝廷的威德,重新整顿出一直强大的军队。
如今,陕西边军跟阎应元合流,共同扫清了白莲教的造反大军,可以说是杀得尸横遍野。但这并不代表,后金的后勤保障会出问题,蒙古骑兵依然在大同附近打运动战,他们跟晋商交情深厚,可以担任运输物资的角色。
按照皇帝的圣旨,陕西边军由阎应元统辖,没有自主出击作战的权力。
根据前线的战报,目前在山西境内的蒙古骑兵大概有三万人,有一万蒙古骑兵赶到北直隶去支援后金了。阎应元手中握有两万大军,都是经受过战争历练的士卒。阎应元自信自己可以和蒙古骑兵硬碰硬。
边军手上是配置有火铳、火炮的,当然了他们的射击能力是不如京营士卒的。因为训练上没有那么严格,另外京营所用的火器都是数理院新近研发出来的。火器装备几乎是年年一更换,淘汰下来的旧火器仍然可以使用,就发给了守卫长城一线的边军。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乃兵家之大忌。阎应元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搞大型的列阵演习,让这支两万人的军队磨合,拧成一股绳。
演习过后,阎应元率军北上大同作战。先依靠火铳、火炮的射击,远距离杀伤蒙古骑兵,然后再用步军一部分手持长矛,另一部分刀盾手为长矛兵作掩护。待到蒙古兵人困马乏,明军的重骑兵上去冲阵,撕开敌方的阵线。
曹文诏担任冲阵的重担,他在阵前连人带马的用双重铁甲保护起来。这两重铠甲重达五十余斤,还有马身上的两重马甲,看起来犹如一座基础十分稳固的铁塔,单是这样的重量就能使人望而生畏。
本来阎应元打算让左良玉担任冲阵大将,但是演习的时候,将军们要表演马上功夫,这曹文诏的武艺高强,是全军之冠,比左良玉还要骁勇善战。曹文诏是陕西边军的一员猛将,阎应元之前一直在京师,不认识他。
明军冲阵的气势完全打破蒙古兵的常识,与战场上的常规,蜂拥而至,还不止是旋风而已,它恰像一场足以破坏一切、扫荡一切、消灭一切的龙卷风,蒙古兵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它已经卷到他们的脚跟前,把他们吹到三十三层高空,然后重重地摔下来,掉入七十二层地狱中。
现在不是明军初战的惊慌失措,而是敌军晕头转向了。曹文诏此时冲锋在前,不知道从哪里长出来的神力,全部都注入两臂两腿之内。他迎着扑上来的一名敌骑,也不管他是将是兵,一枪刺去,枪尖直透过他那厚厚的铠甲,刺进前胸。曹文诏只感觉到他的枪尖搅进一个软档,刚拔出来,那人已倒在地上。曹文诏的随从立刻下马斩了敌人的首级。
曹文诏不知道这是蒙古部落中一位著名的猛将。这时,他又转身与第二个敌将接战,神枪起处,那人不敌,拨转马就逃,曹文诏又是用力一枪,力透背甲,把敌人刺死。
霎时间曹文诏力斩两员敌将。他余勇可贾,再次陷阵力战,战兴方酣,大呼冲杀,让蒙古兵胆寒不已。此时,后金在蒙古军中安插的贝勒岳托冲上前与曹文诏交手。
岳托是代善的长子,是努尔哈赤的孙子,今年二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勇敢地冲上前与曹文诏拼杀。
曹文诏一看岳托的盔甲,就知道他是满洲正红旗的将领。曹文诏对胜利志在必得,他的神气却是从容安详的,现在他已经有把握将此人活捉生擒。
因为明军冲阵非常成功,蒙古兵逐渐退却,曹文诏可以仗着人多势众,四面包围岳托,密不漏风,犹如有经验的猎手已经把这匹善跑的黄獐围住了,只要把包围圈逐渐缩小,就可把它拿到。或者一支冷箭也可以把他射下马来,他的目标如此鲜明,要射倒他真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这两种办法,曹文诏都不屑采用,要打败或俘获鞑子中的勇士,他必须正大光明的,一人一骑对一人一骑,叫他输得心悦诚服,这样他大明勇将的英名将远播军中,皇帝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岳托从曹文诏摆的这个阵势中已完全窥测到他的心事,岳托完全同意这样的做法,这才是好男儿在战场上应有的行径。
两人策马相向而进,既然双方要求开诚布公正大光明地搏斗,一切诡秘的、突然袭击的行动都应该舍弃。曹文诏尤其显得从容自若,他垂下缰绳,驻马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候岳托上前向他讨战。
明朝的骑兵们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曹文诏和岳托围在核心,空出来的地方刚够他们搏斗之用。现在这场搏斗已不像是战争,而
有了精彩表演的味道了。
岳托迅捷地一枪刺去。曹文诏从容躲过,回敬一枪,同样的迅捷,再加上他一身重铠,似乎力量更沉了。岳托也跃马闪开,双方的马互易位置,完成了第一回合的战斗。
以后几个回合的交换,曹文诏一直占到上风,他的心理状态与他的身体和坐骑一样都是稳如泰山的。岳托拼的是生死置之度外的冲劲儿,但是曹文诏高超的战斗技艺和强健的体魄很容易把那股冲劲儿压制住。
岳托焦急起来,一连两枪都点到了曹文诏坐骑的马腹,但是由于气力不济,枪尖触在马甲上,好像触着什么弹簧,一下就被弹回来。
曹文诏调转马头如法炮制,也是一枪刺中岳托坐骑的马腹,手腕一抖,就势把枪尖深深地搅入马腹以内,岳托急忙还击,曹文诏再次躲过,回手一枪刺伤岳托的左腿。人和马的鲜血一齐喷溅,两个都倒在地上。马的伤口创面很大,不久就流血而亡,岳托昏迷不醒,被明军俘虏了。
见到岳托都战败了,蒙古军再没有奋战的勇气,纷纷逃窜。守在大同城里的马世龙和袁崇焕,还算是聪明人,在战争中期,就开城门主动协助阎应元出击蒙古军。
追击蒙古军的工作就不由曹文诏负责了,他穿着这么重的盔甲作战,实在是累了。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了。追击残敌的任务,交到阎应元和左良玉身上。
阎应元带着五千轻骑兵,往北追杀了二百里地,一直追到蒙古人消失在草原中才结束。
山西的仗总算是打完了,阎应元在大同休息整军了两日,再次率军往东走,驰援京师,保护皇帝。
这几日,被后金侵扰的北直隶百姓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鞑子把百姓的粮食、家畜、金银财宝全部都抢走了,运气好的留下一条性命,运气不好的则是全家遇难。
努尔哈赤也可说是杀红了眼,一开始很顺利,现在他明显感觉到大明对自己的包围。从西边,也很难得到充足的物资补给。
在赌博中输家与赢家的心理状态不同,输家已经倾家荡产,除了自己一条性命外,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了。他们千方百计寻求孤注一掷的机会,作翻本之计。赢家身价已高,没有必要再与穷光蛋拼命,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境地中去。他们也千方百计地避免与输家决战,除非他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肯出手一掷。
天命汗的心里状态就如同放手一搏的输家,就是要跟大明拼命。
朱由校并不认为自己是赢家,目前局势非常紧张,他在中军大营里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很多都有主角带兵打胜仗的情形,真到面对鞑子的时候,他既有恐惧也有兴奋。
站在激流湍急中的冰块上的人不可能有多少逸思遐想。朱由校随后找孙传庭、卢象升等将领商议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