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在战场上的大风,渐渐消散,但在消散之前,由它带走的理军,不下三万人,大大小小的血肉从空中落在地上,着实下了一阵血雨。
白夜云也从空中栽倒在地,手中的七杀枪化作流星飞去,回到他原本的主人手上。
感受着自己生命无多,白夜云勉强笑了声,自己用一条性命,换了数万人,不亏。
只是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人记得他。
“爹,娘!云儿没有辜负你们,现在来寻你们了。”
——
白夜云的出枪不只是惊到了理军,还让守城的将士目瞪口呆,他们亲眼看到庞大的龙卷风席卷战场,也亲眼见到贯穿天地的枪芒,心中知道,大都城,算是守住了。
理军死了这么多人,再加上主将已经毙命,找不到临时担任主将的人,要么资历不够,要么不服众,只能各自为战。
战争还在继续,但已经轻松不少。
许旌浮在墙头上,手中的剑不停收割性命,他本以为自己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大修士,却没有想到,白夜云灿然若流星一般划过,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战局。
许旌收起剑,眼角含泪,大声念出一篇悼文,他虽然做官并不如意,文章写的可是极好,有许多人来找他求文,哪怕是口述,也会惊喜的不得了,他都一概不见,认为在玷污自己的文,但今日对白夜云,只觉得自己文章在玷污他。
千秋义士,为国而死。
他以往一直认为这句话是屁话,大凉已经烂到骨子里,不存在这种义士了,但白夜云给他上了一课,国难当头,义士一定有的。
许旌念完悼文,看向混乱的理军,冷哼一声,御使剑器纵身而去,身上还围绕着印章,抵挡向他射来的箭矢,在他心念之中,不时从身上落下去,砸在理军中,带走许多人命。
周期叹了一口气,太子长琴给他留了一道气息,能让他拥有宗师顶峰杀力,本以为可以存下来,没想到现在就要用出去了,要是再不去抵挡许旌,任由他杀伐,理军迟早会被他杀退,既然已经攻到大都,那就不能后退,在天亮之前,胜负必定要决出。
大将军死了,柳玉就能名正言顺掌握剩下的军队,以此为基准,发展亲信,到时候争夺皇位,是个极为重要的筹码,因此,不能再死了,最起码不能这样平白无故的死掉,剩余理军被柳玉和他掌控,对他而言,比太子长琴留给下的气息重要许多。
周期揉揉脑袋,身上气息不断翻涌,转身之间就到了宗师顶峰,取出腰间戒尺,迎面拦住许旌。
许旌皱着眉,平静道:“山阳先生周期?”
周期倒有些意外,自己在宗师眼里只是个笑话,却没有想到这位宗师认识自己,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周期礼貌回应:“正是在下,先生是宗师理应极为有名气的,但在下没有听过先生名字,心生好奇,能否请先生
告知。”
许旌想要杀了周期,在他死之前,不介意让他听听自己名字,最起码到了黄泉,还能知道是谁杀了他。
“我叫许旌。”
周期点点头,他听过许旌的名字,也读过他的文章,当时只认为是个不同事世的读书人,文章里全是嫉世愤俗,现在遇见了,知道是自己想差了,一位宗师的先生,境界比他要高上不少,那文章深奥一些,也是能理解的。
“先生的名气很大,文章做得极好,但为何要出来趟这一趟浑水,安安静静的写文章,等战局平静之后,在下很想与先生探讨,要是先生一意孤行,说不定明年的今天,在下会来拜祭先生。”
许旌没有回话,周期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让他退出这个战场,回到家中继续贪生怕死,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又眼睁睁看着白夜云就义,心中也想着要做出一番贡献,丹丹凭借周期的话就退缩,脸面还往哪里搁,他看着周期从先天踏入宗师,知道是有人在后面助力,宗师境界是另外一番道理,不是只凭着气息达到就可以的,更何况他手头还有王图留下的剑,两位宗师合力,不差了。
就算是再来几位宗师,也能从容应对,这就是他底气了。
周期见到许旌没有回应,自顾自的说道:“先生也是儒家弟子,理应以儒家为重,大凉灭去是文圣期望的,你要是妄加阻拦,后果可想而知。”
许旌皱着眉,他是儒家弟子没错,但国难当头,他更是一位大凉人,因此,不论周期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我不管你说是什么,今天我们两个,只能活下一个。”
周期听到许旌的话,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叹息一声,惋惜道:“那先生,就去黄泉里走一走吧。”
戒尺放出亳光,迎风便涨,如同门板一样横在许旌头上,由周期驱使着,狠狠砸落下来。
许旌摇摇头,周期这一击看着声势浩大,其实是个空架子,到底是刚入宗师,掌握不住爆增的力量,而自己在宗师待了许久,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再给他一些时间,悟道也是可以期望的。
印章也随之变大,毫不客气顶上去,两件巨大事物相撞,掀起一阵风浪,随之而来的还有极其刺耳的声音,落在理军耳中,听到的皆血管爆裂而死。
宗师相争,已经能初步运行天地之力,普通人在一边观看,都是凶多吉少。
许旌露出笑容,轻声道:“我倒觉得你是在帮我,看看,死在你手中的理军,也不少了。”
周期脸色难看,他没有想到这一出,许旌会引导两者的力量,化作声波去攻杀理军,他也因此间接的杀掉了理军兵士,许旌说出的声音很轻,但在他力量加持下,传出很远,不少理军看着周期,都是脸色奇怪。
声波是周期引发的,这件事他推脱不了。
周期真真正正生出怒气,许旌是要陷他于不义之地,要是他杀了理军的消
息传出去,会对他名誉造成极大的打击,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为今之计,只能击杀许旌,来安抚不甘的理军。
还留有一手的周期原本是想和许旌走个过场,等他愿意听自己的话,再将计划和他说出来,毕竟是一位儒道宗师,战力也是不差的,哪怕只是个挂名,单凭他的身份,在亡国后的大凉也能吸取到不少新鲜血液,扫平很多障碍。
但现在看来,许旌只有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一心为大凉的宗师,哪怕加入他们,也难免让人四处提防,毕竟要是接近了皇帝,忽然暴起,皇帝必然扛不住宗师的一击。
周期下定了决心,气息缓缓凝聚,在他身前显现出一把模糊的古琴,看着样式,是太子长琴手上那一把,周期的修为是太子长琴提上来的,再留一些手段方法,也是理所当然,将手放在琴上,神色淡漠至极,手指轻轻一勾,弹出一个音。
铿锵一声。
漫天气息生出,化作无数柄戒尺,在大戒尺带领之下,向许旌浑然砸去。
许旌轻咦一声,倒有些相信周期说太子长琴插手了,但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也由不得他退缩,既然周期用太子长琴的手段,都是儒家弟子,难道我就不会用吗?
就以为依靠着文圣就能无所顾忌?
儒家的道路可不止他一条,除了文,还有礼。
“放肆!”
话出礼成,漫天戒尺轰然落在地上,整齐排列,像是在向许旌行礼问好。
许旌哈哈大笑,脸上尽数是得意。
他是儒家弟子,而儒家分为三派,除去已经没有圣人安心读书的书圣一脉,剩下修行道理的都是礼圣和文圣,两脉时常相争,都认为自己学的是最正确的道理,礼最大还是文最大争论不休,为此还掐了好几盘架,直到太子长琴看不下去了,才出来打个圆场,可是明里暗里还是说着文最大。
许旌是修行礼的,平时与人争论,只能靠口舌,现在遇到了自称是有文圣吩咐的周期,这是要打压一番,好好出心中那股恶气,礼比文要强上许多。
周期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他没想到第一次和儒家宗师争斗,就是修行礼的老古董,也难怪会这么倔强,寻常儒家弟子听到纹身的名头,哪怕是生死之地,都能和好,也只有礼脉的老古董不放在眼里了,简直是食古不化。
“这下还认为修行礼的已经荡然无存了,没想到还能跳出先生,让在下有些惊奇,不过……”周期嘲讽道:“先生已经过了时代,现在礼圣生死不知,只有文圣才是正统。”
许旌勃然大怒,礼圣许久没有出现在世上,很多人都说是死了,但许旌都认为是屁话,礼圣一定还存在,只是遇见了事情,而修行礼的更应该去抗争。
“你个狗东西,作为儒家弟子敢辱骂圣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家先生是怎么教你的,简直是狗屁。”
许旌罕见骂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