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万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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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如颜紧紧拽着宫玉不肯松手,仿佛连呼吸声也压低了不少, 宫玉侧耳听着那砰砰地心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疯了, 她被逼疯了。”代如颜侧脸紧贴着宫玉脸颊念叨着:“菖州代氏老宅里都是着吃人不骨头的坏人。”

“什么坏人?”

“嘘!安静些, 你会被她们发现的。”

宫玉凝望着代如颜那满是要去的面容应着:“好, 我不说话,你慢慢跟我说。”

代如颜掌心轻抚宫玉脸庞,眼眸似是空洞无神的望着宫玉喃喃道:“你别怕,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殿内寂静无声, 连带一旁的宫灯里烛火也是安静的很, 只有那窗外的风雪呼呼的吹着, 好似要将一切都掀开一般,连带让代如颜的思绪也一点点飘远, 好像回到菖州代氏老宅。

代氏乃宫国第一世家大族, 菖州几乎成了代氏一族的领地。

可代氏女有不成闻的规定,十二岁之前皆不露面, 直至十二岁之后方才入都城。

怀有的身孕清姬夫人被连夜送往菖州代氏老宅,一女婴出世时, 代家老宅里正忙活不停。

此母婴由代氏祖母赐名如颜,三岁识字读书, 自幼聪慧过人。

可清姬夫人却得一怪病, 时常夜里发疯似的叫骂嬉笑, 代氏老宅后院的丫鬟仆人人人皆知,却不敢传出半句。

代氏老宅设有女子学堂,独有代氏祖母请的嬷嬷, 专教琴棋书画,而代氏祖母也时常会出现在一旁检验功课。

琴棋书画中,代如颜最擅长棋,棋路诡变尤以祖母都颇为赞叹,赞其将来此是擅谋略之人。

清晨时代如颜赶赴小阁楼向清姬夫人请安,婢女们推开门,代如颜挺直背向里间走去,便见母亲正手握珠釵,上头滴落着鲜血,面容满是笑意地唤道:“颜儿,过来。”

尽管年幼的代如颜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待在这只有着狭小窗户透气的小阁楼里。

可宅邸里的仆人却都纷纷议论,母亲受疯魔之症,疯了。

代如颜迟疑地迈步向前,略微仰头才能与母亲对视,那藏于袖袍中的手正滴落着鲜血,浓重的血腥萦绕在这小隔间里。

为什么母亲会想要伤害自己呢?

“母亲,你受伤了。”

“颜儿乖,母亲没事,听闻今日你受祖母夸赞了。”

对于宅邸的传言,代如颜也并非完全不知道,甚至感觉得到母亲非常惧怕祖母,甚至有点恨。

可是年幼的代如颜对于恨这个字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是书里看到过这个字,却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会恨祖母。

代如颜望了望抹上很厚脂粉的母亲应着:“嗯,祖母夸颜儿聪慧。”

母亲眼底满是笑意,可面容却看着可怕的很,连带那握住代如颜手腕的力道也重了许多。

“母亲,我疼。”代如颜疼得唤道。

“不许喊!”母亲眼底通红的看着代如颜怒斥道。

年幼的代如颜望着面前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的母亲,不禁害怕的想要逃离,可却被紧紧抓住不得动弹。

方才还满是凶狠的母亲,忽地放声大哭地搂着年幼的代如颜,滚烫的眼泪落在代如颜脸侧。

“母亲你怎么了?”年幼的代如颜还以为是自己冲撞母亲便不再喊疼。

母亲笑了笑道:“颜儿乖,好好的学,将来才能带母亲回都城知道吗?”

“嗯。”

都城?

事实上年幼的代如颜根本还不知道都城在哪里,甚至连他人口中唤的父亲也只远远见过一面而已。

每逢祖母诗书棋艺考察时,代如颜都要早早复习所有的功课。

而窗外那花园里时常传来的欢笑声却让代如颜有些害怕,那笑得灿烂的人是姑姑,也是代如颜除却祖母以外最怕的人。

祖母时常让代如颜同姑姑下棋,姑姑棋艺精湛,甚至连教书先生都自愧不如。

这棋局赢了,代如颜便能入桌用饭,输了便只能在书房挨饿。

当然倘若只是挨饿,年幼的代如颜并不会觉得可怕。

祖母在一旁闭目养神,代如颜思索着棋局,小小的手放下白棋。

姑姑飞快的落子,几乎不曾给代如颜思考的机会。

起初代如颜也时常输,可慢慢的代如颜发现姑姑的棋局中的破绽,有了一回,那二回三回后,姑姑的棋局便被代如颜逐一击破了。

待窗外雨水停下来,姑姑握着棋子速度放缓速度,眉间显露不悦,迟迟不肯再落子。

一旁的祖母捧着茶水饮了小口道:“今日结了,你去领罚吧。”

姑姑放下棋子,似是哆嗦了下,低头应着:“是,母亲。”

代如颜放下手中紧握的棋子,上头还沾着汗渍,只见姑姑头也不回的离去。

午间用饭后,代如颜有一小段时间,可以在花园转悠,这是唯一不用待在房间的机会。

姑姑正同婢女们说笑,目光瞥见代如颜正聚精会神望着一处开的鲜艳的花,那花忽地便被折断了。

“阿颜喜欢这花?”姑姑居高临下的笑着问。

代如颜有些害怕望着姑姑应道:“嗯。”

下一秒那花被姑姑捏碎在掌心,鲜艳的花汁顺着掌心滴落在干净地面,就像是血一样。

“哎呦,姑姑不小心太用力怎么办?”姑姑伸展手轻搭在代如颜肩上,露出那手臂上青紫色的印迹,而那鲜艳花汁便沾上代如颜浅黄色裙裳上显目的很。

无法动弹的代如颜眨着眼应着:“没事,花园里还有很多好看的花。”

姑姑摇头道:“那些花可不是你能碰的。”

“阿颜知道为什么吗?”

尽管年幼的代如颜不知道人心险恶,可那掐着代如颜生疼的力道也足以告诫代如颜,姑姑是和母亲一样可怕的人。

“我不知道。”

“因为啊,阿颜下回要是再赢姑姑一盘,姑姑可是会生气把阿颜喜欢的花一把烧掉的。”

代如颜眨了眨眼不解的问:“为什么?”

姑姑仍旧笑得很是开心,可那眼眸里却让人生畏低声道:“你看看那一旁的小女孩们,她们随时都可以取代阿颜的。”

“倘若姑姑不高兴也同样可以让阿颜像母亲一样被关在小阁楼里,永远都不准放出来。”

这便是平日里最爱笑得姑姑真正的模样。

代如颜看着那一群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其实并不是特别害怕,因为明白祖母要比姑姑更厉害,只要祖母高兴,一切就不会有事的。

只是母亲为什么会被关在小阁楼里呢?

单纯的代如颜想要让母亲从小阁楼里出来,所以愿意努力去完成祖母交待的任何功课。

直至代如颜在棋局又一次赢了姑姑,祖母很是高兴甚至赏给代如颜一对玉佩。

这玉佩是代氏尊贵的象征,代如颜捧着玉佩忐忑地向祖母提出想让母亲从小阁楼搬出来。

祖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应道:“好啊,颜儿同祖母下一盘棋,赢了便答应颜儿,如何?”

“嗯。”

这盘棋局下的比代如颜想像要困难,直至深夜代如颜望着这棋局只得丧气的放下手中的白棋。

“颜儿莫丧气。”祖母仍旧是笑着,可下一秒却让人将门窗合上。

母亲就在一旁的隔间,代如颜怔怔地看着,只见祖母拿起手旁那拐杖漫步走至母亲身旁。

代如颜如同木偶一般的看着那拐杖打在母亲身上,祖母满是笑意的念道:“竟然让颜儿为你求情,真是该死!”

那沉重的闷响仿佛打在代如颜身上一般,四周的仆人只是低头不语,没有一个人敢说声话。

在代氏老宅里流传的流言蜚语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代如颜,祖母是这等酷爱折磨他人。

鲜血在代如颜面前流淌,就像是那被姑姑损坏捏在掌心的花汁,母亲奄奄一息的倒下,祖母方才停手,侧头看向年幼的代如颜笑道:“颜儿过来。”

未曾代如颜反应过来时,两旁的婆子们已然抱着代如颜移至祖母面前。

“以下犯上就是该得到这样的惩罚,颜儿知道吗?”

祖母摘下手中时常握着念珠,交于一旁的婆子,代如颜嘴里被塞着帕巾,无法动弹的看着那念珠打的手臂上迅速红肿起来,跟姑姑手臂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疼痛使得代如颜无声的哽咽试图求助,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出声,甚至一旁已经醒来的母亲,也只是恐惧缩在角落里。

帘子轻晃动时,代如颜看见那躲在后头的姑姑,那脸上正笑得灿烂。

从这以后代如颜便同母亲一块被关在小阁楼里。

被封住窗的阁楼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疼痛使得代如颜彻夜难眠,一旁的母亲却时而欢笑时而怒骂整夜的嘶哄,甚至时常扼住代如颜的脖颈,仿佛真要杀了她不可。

“没用的东西!”母亲就这般一直念叨着,好像要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向代如颜身上。

不记得什么时候能从小阁楼里出来的时候,代如颜微眯着看向外头刺眼的光亮,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可整个人已然瘦的不成人形。

祖母坐在椅中饮着茶水道:“知错了吗?”

这时的代如颜才明白,在这偌大代氏老宅里,只有顺从才能活下去,低声应着:“颜儿知错了。”

那一旁的小阁楼悄然关上时,代如颜侧头看了看那仍旧被关在里头的母亲,好似怀中抱着一个瘦弱的人,浑然不在意外头的代如颜。

一如往常的学习祖母安排的功课,每月接受嬷嬷的核查,好像一切又恢复成那噩梦般一夜前的样子。

姑姑仍旧是喜欢折磨身旁伺候的婢女,代如颜为了避开麻烦,便整日里的窝在书房。

待冬日里时菖州下起了大雪,雪清脆的落在屋瓦上,嘀嗒嘀嗒地想着,代如颜奉祖母之名去小阁楼探望母亲。

那候在外头的婢女正围着炉火啃瓜子,见代如颜来时,不紧不慢的开了门。

代如颜捧着大衣入内,小阁楼里昏暗的很,甚至冷的就像是冰窟窿一般。

“为何没有设置炭盆?”代如颜侧头质问那两婢女。

显然那两婢女一旁的炭盆就是该设在这小阁楼里的才是。

待炭盆移进小阁楼,婢女点亮烛台,代如颜方才看见母亲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旧的木板踩起来枝丫的响着,或是因着长年没有见过日光的缘由,而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代如颜走近着,恍然踏入一场大梦中,竟分不清自己到底小阁楼从未出去过。

这小阁楼里仿佛才是整个代氏老宅里最安全的地方,将大衣放在一旁轻声唤:“母亲?”

“嘘!你妹妹才睡着呢。”清姬夫人怒视着代如颜,而后轻声哼着小调。

这是第一次代如颜看见自己的妹妹弱小又无助,就像是当初彻夜疼得厉害却不敢唤疼的自己。

大雪一场场地下,直至春日里日渐温暖时,雪水嘀嗒地顺着屋檐落下。

代如颜伸展手接住这滴落的雪水,冰冷的雪水将整个掌心冻的发红。

目光望向那一旁的小女孩们,每至一年开春时,便会有一次测验。

她们只有一次机会扳倒代如颜,可代如颜有三次机会,一旦失败就会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帘子忽地被掀开时,姑姑正握着戒尺漫不经心地看向这方来笑道:“阿颜今日可不能大意啊。”

因着姑姑的暗中使坏,这几年代如颜也有不防备的时候,因此便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代如颜轻眨眼眸,跟着笑了笑应着:“多谢姑姑担忧。”

从前代如颜还会困惑为什么姑姑要这么针对自己,可在代宅待的越久,代如颜就明白折磨他人只不过是姑姑一种乐趣罢了。

待测验结束时,代如颜起身,便见那些小女孩子一个个被蒙上黑布带离这庭院。

姑姑敲着戒尺叹道:“阿颜越来越不好玩了啊。”

那藏匿买掌心的刺痛在提醒着代如颜,这戒尺应当是抹上别的什么东西。

独自一人窝在书房时,代如颜看着双手的脓包,小心的涂抹着药膏包扎伤口。

夜深时母亲的病便越发严重,窝在小阁楼里的妹妹很是容易害怕,代如颜便时常去陪她。

春雷响起的时候,代如颜缩在小阁楼的角落里,伸展手臂护住瘦小的妹妹。

而另一旁的母亲手持剪刀在这小阁楼里漫步走着,时而痛苦嘶哄,时而放声大笑,就像是真的如同代氏老宅里的流言一般,母亲她疯了。

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母亲她是被逼疯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代如颜清晰的明白在这个宅邸里,没有人敢违背祖母的命令,那日自己就是冒犯祖母所以才被严惩示众。

只有待到十二岁可以返回都城,而姑姑因着一件事而一直未曾去都城。

这件事甚至连祖母都不曾察觉,却被代如颜无意间发现姑姑竟然同一个男子在私会。

那男子,便是祖母请进府邸教书先生,梁安。

他是一个颇有文采的人且有功名在身的男子,可姑姑却莫名与他纠缠。

这是要是被祖母知道便是要被狠狠惩罚一顿,可代如颜并未动手,只是静悄悄的观望,甚至推波助澜。

直至父亲前来迎接姑姑回都城,代如颜悄然安排两名婢女跟着姑姑一同去了都城。

才得知姑姑欲与梁安出逃,代如颜才让人放了消息,甚至送了一封信给那梁安。

信里并没有写什么别的,只是告诉他往日里姑姑所做的事情以及告知他一声已走漏了风声。

这梁安是个聪明人,假死哄骗代氏一族,甚至离开都城。

听闻那往日里笑容灿烂的姑姑像是疯了一般不吃不喝,代如颜才终于舒展开眉头笑了。

那年之所以被祖母狠狠责罚,其中姑姑可是暗中加了不少的谣言。

代氏老宅里没了姑姑,代如颜的日子便单调了许多。

那花园的花开的最灿烂时,代如颜就会让人折断碾碎制成胭脂,那鲜艳的花汁滴进瓶中时,就像是当初姑姑掌心捏碎的花汁一般,鲜艳夺目的很。

不记得是何时代如颜发现每日服用的补药味道好似有些许不太对劲。

那看管的婆子,眼神精的很,代如颜服下汤药还会让代如颜张嘴查看,方才同祖母复命。

或是个头慢慢长高的时候,身旁的婢女也越显尊敬,代如颜很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没有想到婢女们身上时常会出现伤痕,代如颜不喜欢像姑姑那般用愚蠢的方式来惩戒不听话婢女。

祖母因着姑姑一事,赶赴都城,这老宅里便没有人能拦住代如颜。

代如颜手里提着糕点进入小阁楼,母亲望向这方道:“妹妹她等你很久了。”

“有事耽误了。”

外头春光灿烂时,代如颜让人拆了密封的小阁楼,里头便亮堂了许多。

妹妹躲在代如颜怀里,像是有些怕光,代如颜便由着她扯着自己衣裳,伸手拿着糕点问:“要尝尝吗?”

一旁的母亲神色除却苍白了些外,好似如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代如颜倒着茶水看着正往嘴里塞着糕点的妹妹,伸手轻抚妹妹的脸颊笑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等以后去了都城,或许母亲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

只要逃离这菖州,没了祖母的欺辱,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代如颜这般满怀希望的想着。

却没料到父亲的出现,打破代如颜仅有的希望。

父亲同祖母回菖州时那日天气正晴,母亲身着鲜艳夺目的裙裳,画着精致的妆容,唯独那眼眸里无神的。

代如颜有些许的望向那被称为代丞相的父亲,可他却不曾看代如颜一眼。

奉茶用饭皆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母亲被父亲带入一处园子。

此后几日代如颜都未曾见过母亲,甚至不被允许去见母亲。

直至某日夜里母亲突的从园子里跑了出来,代如颜亲眼看见父亲拽着母亲的头发,拖回园子,一路上的仆人婢女们纷纷视若无睹。

仿若是那愣在石亭外的代如颜听着母亲哭泣声至天明。

父亲走后,代如颜看着那缩在角落,握着剪刀的母亲,生平第一次在想活着和死去有什么不同。

就算离了菖州,都城只会是更深的悬崖,父亲不会是遮阳伞,反而很是懦弱惧怕祖母。

果然这世上谁都不能倚靠啊。

代如颜沐浴在有些灼人的日光下,轻声哼着母亲时常哼的小调,好似想通一般轻笑着,让旁人全然猜不透这笑意里几分真几分假。

祖母爱笑,姑姑也爱笑,就连母亲即使痛苦不堪的忍受着折磨,也依旧是面带着笑容。

母亲的病情一日复一日,就在大家都习以为常时,却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花园里无意间闯进一只黑猫,代如颜便让人捉着驯养半月,送给小阁楼的妹妹解闷。

某日入小阁楼,反常那两位婢女没了踪影,鼻尖弥漫着浓重鲜血的味道。

代如颜微皱眉头,走近才发现那黑猫身上满是血迹,病弱的妹妹却毫不在意,紧紧抱着它。

回侧一旁,那两个婢女已然没了性命,血迹顺着木板缝隙滴落,应当很快就会有婢女发现的。

母亲依旧手里握着珠钗,上头已经干了的血迹,眼眸里满是笑意地望向代如颜唤道:“颜儿……”

“母亲你在做什么?”代如颜停在原地,不敢靠近。

那抱着猫儿的妹妹开心地唤着:“姐姐你来了?”

代如颜麻木的竟然不知道要如何才是正常的反应。

“猫儿总是夜里偷偷出去,母亲给我想了个让猫儿乖乖的办法。”

妹妹说的很是认真,面容虽有些苍白,却不能遮掩那明亮的眼眸。

“你且放下,那猫已经死了。”代如颜试图向前。

“不能!”妹妹的眼光忽地凶险起来怒视着代如颜道:“不能抢走我的猫。”

代如颜愣了愣皱着眉头说:“你手里的猫儿已经死了。”

“没有死,它会永远陪着我的。”

这般坚定的话语,让代如颜意识到妹妹或许也跟着母亲疯了。

那两个的婢女尸体还躺在一旁,可妹妹和母亲却都视若无睹一般。

倘若祖母知道,母亲和妹妹就危险了!

“听话,把它扔了!”代如颜伸手用力的拉起妹妹,那黑猫的尸首突的掉在一旁。

妹妹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疯狂大叫直让代如颜的耳朵疼得厉害。

那握在角落的母亲,忽地狠狠拽开代如颜怒斥着:“你疯了!”

代如颜倒退几步,怔怔看着母亲和妹妹身上满身是血,头一回慌张不知所措。

祖母知道真的会杀人的!

“母亲为什么要杀了她们?”代如颜缓缓走近问。

“你妹妹说这两婢女欺负她。”母亲防备着靠近的代如颜,一手护着妹妹。

“姐姐,你为什么不帮我?”妹妹控诉着。

“帮你?”代如颜掌心握着珠钗靠近了些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那两婢女的事?”

“那两个婢女是坏人,母亲杀了又如何?”

从未想过一向乖巧听话的妹妹,竟然会说出这般话来。

“疯了,你们都疯了。”代如颜推开母亲,一手握住妹妹的手质疑道:“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让母亲杀了她们?”

“她们该死。”

“那猫呢?”

妹妹眨着眼毫无恐惧的忙着代如颜应着:“姐姐,猫儿是你帮我杀的,难道忘了吗?”

代如颜微皱着眉头道:“什么?”

“你看你手上好多的血啊!”妹妹像是往常与代如颜开玩笑般地说着。

顺着话语看了看手心,代如颜并未看到鲜血,更是恼火的将珠钗抵在妹妹脖颈上道:“你疯了!”

“姐姐……”妹妹痛苦的无法反抗,低声唤着:“姐姐你要杀了我吗?”

“对,杀了你!”

否则祖母也一定会杀了你的!

代如颜眼眸里通红一片,好似一切都看不见听不见了一般。

直至陷入迷茫当中,代如颜疲惫的靠着墙,湿润的鲜血浸湿掌心,好似整个小隔间只剩下那窗口的一点光亮。

外头忽地很是嘈杂时,仆人们纷纷停在外头不敢离开,代如颜看了看这满屋的鲜血,手里搂着的是已经没有气息的妹妹。

母亲像是陷入沉思中一般,手指扯着头发,痛苦地囔囔道:“血,好多的血!”

那被推开的门,露出外面刺眼的光,代如颜微眯着眼,看向外头的祖母以及父亲,好似就像是在看水中月雾中花一般。

代如颜累的倒下,看见母亲那惊恐的眼眸中倒映着满身是血的自己,还很是平静,直至看见自己怀中抱着的是那只黑猫时,才一下慌张起来。

妹妹呢?

横冲进来的家仆和腿脚利索的老婆子控制住不知所措的代如颜,眼前忽地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这是梦吗?

不,这不是梦。

被禁锢在书房里的代如颜,不允许离开书房,也不被准许去花园晒太阳。

每日里代如颜就这般懒散的躺在床榻,一日复一日的想,到底死的是妹妹,还是黑猫?

时间越长,代如颜的记忆就越模糊,甚至连带着最初妹妹的模样也开始一点点的忘却,只是依稀的记得自己有一个妹妹。

从艳阳高照里关到冬日大雪,雪嘀嗒嘀嗒地落在窗旁,代如颜埋头读着这诺大书房里的书籍。

好似这样便能明白母亲和妹妹为什么会疯了。

可书上却记载着疯癫之症乃邪灵如体,需用火刑烧死,方能现家宅之安灵。

代如颜惶恐的捧着书,方才意识到,再不好好应对,也许祖母会连同自己一块处理掉。

所以当代氏祖母派来的人查探情况,代如颜侧头看了看那小心探索进来的人,身着道袍更像是驱魔一般。

惶恐不安的代如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常人无异,警惕着靠近的人。

一次次的应对祖母派来的人,甚至对于祖母派人送进来的药悉数服下,直至再次出被禁足的书房时。

外头又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夏日,代如颜微眯着眼,眼眸里满是笑意,伸手轻挡住这灼人的日光低声道:“真的再也不想被关着了。”

那两旁的婢女很是害怕的低着头不敢言语,好似代如颜成了代氏老宅里不可提之人。

代如颜从书房走至小阁楼,那里头看守的婢女比往日里都要多。

踏入小阁楼,里头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代如颜指腹轻触着这烛台,手握着烛台向缩在里头的母亲走去。

“你别过来!”母亲惶恐的喊道。

“母亲你病了?”代如颜笑了笑走近着,坐在一旁,伸手推开那紧闭的窗户,照亮这昏暗的小阁楼。

突然落进来的光亮,照的代如颜半张侧脸尤为亮,两人静坐着,好似又回到那噩梦的那夜。

代如颜轻眨着眼,看向母亲手中缠绕的纱布的手臂道:“母亲还是在伤害自己吗?”

“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报复,所以才把气都撒在那黑猫和两个婢女身上吗?”

“你疯了!”母亲眼里通红的望着代如颜道:“我是你母亲,为何要向祖母告发我?”

“我活着,才能让母亲活着,母亲难道不明白吗?”

“那你妹妹呢?”

“妹妹她生病了,我想让她休息会。”代如颜轻眨眼眸,喝着茶水应道。

母亲抓狂的将一旁茶盏散落在一地,面目狰狞,却又怯懦的停下喃喃道:“你妹妹想要猫儿永远陪着她,我就杀了它,这有什么错了?”

代如颜放下茶盏,侧头看向这小窗外头笑了笑应道:“母亲你知道我把那只黑猫葬在哪里了吗?”

“什么?”

“我听说将喜爱之物藏在身旁最是安全,所以将黑猫一并埋在花园里,母亲你看就在那里。”

顺着这小阁楼里的窗口正巧看见那棵开的正盛的梨花,母亲恍惚地看着,忽地笑着说:“嗯,梨花真好看。”

代如颜饮着茶水应道:“是啊,听闻都城代园里的梨花更好看。”

“颜儿你要离开母亲了吗?”

“不会,母亲也会去都城的,不是吗?”

一直都未曾笑过的母亲,在那日很是灿烂的笑了两次。

好似因为代如颜达成母亲心中的期望,情绪又渐渐的稳定了下来,甚至都不再提妹妹的事。

直至母亲安然睡下,代如颜收了笑,神情漠然地看向这小阁楼,好似这小窗户口的光亮根本就不足以照亮这小阁楼。

目之所及时仍旧是一片黑暗,代如颜伸手关上窗,指尖轻按住烛芯,那微微刺痛后火光骤然熄灭。

这小阁楼里间好似又成了,当初那夜代如颜被扔进的小阁楼。

如同被抛弃了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代如颜轻声笑着,仿若一切都结束,又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代氏老宅难得恢复宁静,梨花开始代如颜做整日坐在树下,等到像白雪一般飘落,代如颜才又回了书房。

因着祖母交待的缘故,婢女们纷纷不敢提那小阁楼婢女一事。

为了应付那祖母派来的大夫,代如颜甚至特意假装是受惊过度,而整日里心神不宁。

入夜时,代如颜习惯将灯火一盏盏点亮,而后握着剪子又一盏盏的剪灭。

独自倚靠着墙角的代如颜,细听着这屋内一丝不对静的声响,直至那候在外头的婢女们悄然离去。

代如颜仍旧睡不着,因为一旦闭上眼,好似就能看到那弥漫在眼前的鲜血。

时常在深夜里,代如颜会因此而烦躁不安,甚至整夜整夜的不睡。

好似每每睡下都会梦见那时血腥的场景,就会让代如颜一次次怀疑到底那时怀中抱着的是妹妹,还是那只黑猫?

究竟是母亲杀了黑猫,还是妹妹杀了的?

或是禁不住疲倦,代如颜迷糊的睡下时,隐约的听见猫叫声。

眼前像是有一道光,代如颜顺着光缓缓向前走着,直至踏入那小阁楼。

母亲安然的抱着黑猫,那黑猫身上虽然满是伤口,却还是活着的。

待代如颜走近了些,只见抱着黑猫的母亲忽地开口道:

“嘘!你姐姐她今日没空来看你。”

代如颜不解的环视四周,虽然很是昏暗,可却仍旧是看的清楚,甚至还觉得有些冷的很。

可是代如颜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这是梦吗?

好一会,门被打开,婢女端着已经凉掉的吃食进来。

母亲怀中的猫儿跳了就来,那婢女们嫌弃的狠狠踢了一脚猫儿说:“这黑猫邪气的很!”

代如颜微皱眉头想出声,却发现自己仍旧出不了声音,只是看见那躲在墙角的妹妹忽地伸手抱住被踢的黑猫。

实在是太暗的缘故,代如颜有些许看不清,可母亲却习以为常的同妹妹对话:“来,吃些吧。”

妹妹乖巧的吃着那冰凉的冷粥,这一切好似都很和谐,代如颜静静的望着,便不由的开心了起来。

直到母亲握着珠钗一次又一次划伤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流淌时,好似面容就越高兴,这等场景诡异的吓人。

可妹妹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依旧吃着东西,母亲这般自残的行为,引起那进来收拾碗筷的一个婢女不满道:“疯婆子,又要劳烦我来打扫!”

这话一出,母亲忽地发了疯一般,捅伤临近的婢女,妹妹静坐在一旁,嘴角忽地笑了,起身走至那还未合上的门旁,看着外头另一个磕瓜子的婢女,轻招了招手。

那个婢女不耐烦的起身,走近小阁楼,母亲伸手拽住那婢女,往里头走。

妹妹就像个陌生人一般,伸手关上门,甚至帮着母亲找着帕巾塞进这两婢女的嘴。

这般场景,仿若当初祖母施虐母亲一般,妹妹笑着望着母亲开口说:“母亲这样就开心吗?”

“嗯。”脸上沾染着鲜血的母亲应着,握着珠钗的手却不曾停下。

代如颜这时才理解为什么黑猫身上会有那般多伤痕。

母亲也会向弱小无助者施虐,甚至一次比一次严重。

那两婢女奄奄一息时,母亲像是没了乐趣一般,怔怔地停了下来。

一旁的妹妹吃着冷粥,那黑猫像是不安的叫唤着,在这殿内显得有些太过吵闹。

果然母亲忽地伸手抱住那黑猫,眼眸闪烁着光芒,像是不知道同妹妹说了什么,两人达成约定一般。

代如颜怔怔的看着黑猫失去气息,母亲像是包裹着礼物一般递到妹妹怀里,掌心轻抚妹妹脸颊,很是祥和。

妹妹笑着抱住黑猫,好似全然没有察觉这里头有什么不妥。

画面好似到这就停了一般,代如颜没有等到自己的来临,好像自己之前以为要发生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发生。

直到仆人们忽地撞开小阁楼的门,外头光亮的很,代如颜眼前一片眩晕时,再睁开眼时,只看见自己怀里捧着那只黑猫,手中满是鲜血,母亲温和的望着说:“这是母亲给颜儿的礼物哦。”

这声音在耳旁清晰响起时,一下的将代如颜拉回那小阁楼,仆人们惊恐的望着自己,而自己满身鲜血抱着黑猫,母亲则依旧是疯疯癫癫的。

惊恐,慌乱涌上头时,代如颜整个人濒临奔溃的边缘,为什么自己会抱着黑猫?

为什么仆人们看着抱着黑猫的是自己?

为什么祖母后来会让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难道根本就没有妹妹?

代如颜头疼的想要醒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醒不来,只得安抚着自己不要去想了。

可眼泪却毫无知觉落下,那一幕幕的画面,好像真的成了代如颜的亲手所为,又或者这只不过是妹妹的报复。

无数种可能在代如颜脑袋争先冒出来时,代如颜恍若被落在暗无天日的小阁楼中,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醒来时仍旧被关在那小阁楼中。

这般想着代如颜恐慌的四肢僵硬,连同心脏也被紧紧揪住一般,如同弥漫过来的潮水一般,就快要被淹没之时,耳旁却忽地响起声音唤道:“阿颜!”

“阿颜,你醒醒!”

代如颜像是失明的盲人,倾听那着急呼唤的声音,直至眼前一点点的明亮了起来。

殿内烛火通明,宫玉担忧的抱住代如颜囔囔道:“别怕阿颜!”

整个人被紧紧的搂在怀里,好似才能稍许的感受到温暖,代如颜轻眨着眼眸,指尖紧拽住宫玉低声道:“小九,我杀了我妹妹。”

一个连自己妹妹都能杀掉的人,小九你还会一直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区讨论的比较激烈,大家一定要冷静,这文都到最关键时候,绝对的he,我会尽量多一些代如� �的视角,方便大家更了解一些真相和情感路线啊y(^_^)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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