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蜃人。期末考试前复习知识点刚好重点看过它，没想到今天遇上了。听说过鬼打墙么？”

“嗯……是是是那种……以为自己在往前走，却因幻觉兜圈子的的的的吗？”

“没错。已知能造成鬼打墙的生物有大概四五种，最常见的就是蜃人。身体结构和人类有相似之处，但有极坚韧的乌黑皮肤。你看看你手里的刀。”

高桥靖彦看自己手里的刀子，那是一把从超市买来的斩骨尖刀，锋利而坚固，可以轻易砍碎排骨。可现在刀尖已经卷刃，刀刃上大大小小的缺口，像是被老鼠啃过的硬饼，留下无数牙印。

“不过蜃人的肌肉水平比较低，通俗来说力气不算大的变态，所以你看我这种弱鸡都能十字固住它。协会给各种异常生物取名都是非常科学的，遵循一定的规则，不是胡乱起的。灵长类的异常生物，有的学名后缀是人，有的学名后缀是猿，有的是猴或者猩。蜃人后缀是人，说明他的很多方面和人类很相像。”

“当然作为异常生物，蜃人也有他的特殊之处。能在它自己的领地内给人和动物制造幻觉。以此来捕猎。这只蜃人的领地大概就是这条203公路。一切事故都是它幕后作祟。年龄越大的蜃人，制造幻觉的能力越强。它年纪算不上大，应该也不小了。”

“方才你一直开车，却不受蜃人影响。眼看就要出它的领地。这玩意儿急了，从藏身的树上跳下来扒车，大概想近距离引发你更强烈的幻觉？”

“我拔腿就追。幸亏你车开的够慢，我使劲跑能跟得上。我朝他扔石头。路边树底下大号的鹅卵石，我提前装了一裤兜。”

“这畜生被打疼了，拼命打碎了窗玻璃钻进车里，我拽着它一起进来了，在后座跟它扭了半天。用玻璃片使劲划它脖子。拼了命的揍。你跟聋子似的听不见。好不容易才腾出手把你眼罩扯掉。”

“不不不不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幻觉……”高桥靖彦面露愧疚与后怕。

何知乐摇摇头，含义不明地叹气。

“把车内灯打开，给这玩意全方位拍几张照，录个像。我们再把尸体交接给本地的专员。然后你就可以给协会交差了，203死亡公路任务宣告结束。今后再也不会有因为幻觉莫名其妙失事的车辆了。203路将会变成地图上一条普通而不起眼的公路。”

高桥靖彦把车内灯打开，给蜃人的尸体拍照。灯光照射下尸体看的更加真切了。黑色的皮肤像是浇满黏稠的石油，四肢布满蜥蜴般的凸起。胸腔已经被不停的刀刺给刨开，里面的内脏居然是惨白色和粉红色的，让人想起豆腐的颜色，粗壮的粉红血管连接着各个奶白的内脏，内脏上沾着露珠般的深红色血迹。发着一股鲜血腥味。

最邪性的是他的眼睛，惨白色的眼球，白的像是能发光。注视着它的眼睛时，总有一种它还活着，正与你冷冷对视的错觉。

拍完照，高桥靖彦不愿再看，把尸体推到一边。

离开车，何知乐带着高桥靖彦来到一棵粗壮的法桐下。

“这只蜃人藏身的老窝就是这棵树，看见了么，树枝汇合成树干的那个地方，他从那跳下来的。你上去看看是否有需要拍摄的吧。任务报告越详细加学分越多啊。”何知乐指认。

高桥靖彦立刻开始爬树。学校的实战训练课有通过各种障碍的科目，其中就有爬树。爬到树顶以后高桥靖彦露出惊异的神色，随后开始拍照。

“咋的，上面有什么？”何知乐抬头看着。

高桥靖彦拿手机拍了几张照，拿下来给何知乐看。

骨头，密密麻麻的碎骨，小一些带喙的头骨应该是鸟类的，麻雀喜鹊乌鸦之类。大一些带牙齿的是狗和猫的头骨。还有各种毛发，凌乱地压在骨堆下，像是鸟窝。还有一些非常零碎的大甲壳虫，腹部已被掏空。

何知乐立刻就明白蜃人在这里靠什么活了。吃野物。大概也是制造幻觉，让各种动物直接跑到树上来，然后弄死吃掉。这么多的骨骸残尸，也不知道是蜃人饥不择食还是口味广泛。

“旁边树上也有一堆。我刚刚在树顶看到了。”高桥靖彦用手机打字，“我再爬一下。”

高桥靖彦又爬第二棵树。在树顶上又找到大量的猫狗头颅和肋条。都啃的干干净净。留下许多黏糊糊的毛。高桥靖彦再往前看，再往前的树顶上也有白漆漆的一堆。

高桥靖彦不停地爬树。拍照。结果惊人。一共在二十多棵树上找到了各种各样的遗骸。都是被吃掉的鸟类、昆虫和野猫野狗。

“鸟头骨大概有150到180，猫头骨大概有五十，狗的也有三四十。虫子更多了。密密麻麻的虫子腿。蜃人好像只吃昆虫内脏不吃外面的壳。掏空的壳很轻。肯定还有被风吹掉的。”高桥靖彦打字给何知乐交流。

“这畜生在这条路上好几年了，肯定吃的不少。”何知乐点头。看着手机上高桥靖彦发来的那些树顶照片。有些汗毛倒竖。

何知乐想起Kutna Hora的教堂。许多年前在一本杂志上看过。那是捷克布拉格小镇上的一座名教堂，外观像是哥特建筑，内部却是由数以万计的人类骨骸垒成的。黑死病盛行的年代，死人多的难以计数，人们于是拥有足够的原材料建这个教堂。教堂入口处有用120多块人骨做成的蜡台，天花板上铺的是四肢骨，墙壁上的花毯也用人骨装饰，神坛由不同大小的人骨堆砌而成，图案则由肋骨镶嵌。在这里四处可见十字架、王冠、垂带等装饰，均由各部位的骨头拼凑而成。

如今这只蜃人也以茫茫多的骨头铺成它的树上窝穴。它就静静蹲在树顶上，操纵幻术迷惑过往的生物，然后拖上来啃髓吸脑。吃完了往屁股底下一丢，抱着膝盖睡觉。谁也不知道他在昏暗的树顶上藏着。只以为这条路上有某种诅咒。

何知乐想起几天前，自己和高桥靖彦第一次来这条路上勘察。先是洒驱魔水。毫无动静。再测道路数据。前前后后折腾几个小时。

那时自己毫无防备，站在路边冻的打哆嗦。这只蜃人当时在哪？或许就在某棵树上，眯着阴惨的双眼盯着自己。它很聪明，知道自己制造幻觉的本领不够强，无法彻底迷惑两个路人，因此只能等待落单的司机。没有下手。这救了何知乐一命。

人经常和致命危险擦肩而过，自己却浑然不知。

“走吧。203任务告破。我们去岘港。”何知乐对高桥靖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