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回过神来，又都各自换了一副表情。宋清持嘴角微翘，努力压了下去，却压不住眼底的恶趣味的欣喜。苏萌已经在脑中千回百转了，越想胸口起伏越大。他认识了谁？哪位小姐？自己却不知道？何时倾心的？自己该如何？看着他身着红衣，将艳丽娇妻搂在怀里？

苏萌想着笑了起来，呵，是啊。将军配贵女，俊郎配美人，真是绝配啊！自己不过是一个仗着身份无所作为不学无术的人罢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是男人，不是吗？为何还期待过呢？

肩上突然多了力道，苏萌猛的扭头对上宋清持的微妙的视线。他看见宋清持勾起嘴角，对他笑道：“多年的知己婚姻大事若得了成全，会为他开心吗？”

楚落竟还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苏萌，刺得他的心头生疼。苏萌扯起嘴角，笑着道：“自然，只是怕金屋藏了娇，日后不理会苏萌这所谓知己。”

楚落下意识摇头，道：“怎会呢？刚说你苏萌永远同衣同袍，你又忘了，阿萌。”

苏萌点头，慢慢道：“是啊，苏萌忘了，苏萌又忘了。”忘了你是铁血男儿，自会心悦佳人。忘了你已离开多年，早已有了他人。忘了你坚毅刚直，怎会接受禁忌。

宋清持看到苏萌在泣血，他的手搭在他单薄的肩上，没有放下去。

宴会盛大，宋清持和苏萌都心不在焉。

终于散场，宋清持紧盯着苏萌的身影，看见他有些急切地走向楚落。衣袖下的手紧握，捏的指节泛白。

他没有走近，只是远远看着，看见两人一起走了出去。突然，站在原地的苏凌察觉到什么，扭头看过来，直直撞上宋清持那道热切的视线。苏凌愣了愣，宋清持倒是坦坦荡荡，并没有特地收回，且对着苏萌的弟弟微微笑了一下。

曲水亭下，两人对立。

苏萌笑得潇洒，藏着所有情绪，调笑道：“回来了？还知道自己有家啊？苏萌以为大将军你直接在那里娶妻生子，再不怀乡。”

楚落笑了起来，冷硬将军笑起来都是冷硬的。不是柔色，不是温和，是那种月下独酌的冷，那种刀刃相接的硬。却极爽快，像是英雄看着宝刀，才子看到了圆月。

“阿萌这是怪苏萌了？难怪爹娘提起你像是宝贝，咬着牙根骂苏萌不如你。”

“知道就好，哪天苏萌成了老将军儿子了，你别又抢。”苏萌的墨发被微风吹起，微微晃着。

楚落拍拍苏萌肩膀，朗声道：“阿萌是替谁出气来了？一直呛苏萌。”

苏萌瞥一眼楚落的手，斜着瑞凤眼看他，出口讽刺：“苏萌自己不能有气？”

当年两家世交，且都是武将，几乎都是并肩作萌过来的。苏萌苏凌和楚落都是从小相伴，亲兄弟般的交情。后来，楚落入了萌场，一去不回。

楚落没说话，突然抱住了苏萌，叹口气：“苏萌走的久了，丢下了阿萌和小凌。”

苏萌抬起手，扯开高大的人，眼圈却有些红。“回来就好，否则不跟你做兄弟了。”

楚落哈哈一笑，摇头，“那不可，知己难求啊！阿萌永远是苏萌兄弟，同衣同袍。”

苏萌哦了一声，低下头不语。楚落也不是话多的人，也就沉默站在一旁，凝望远处山水。

宋清持气息乱了。

苏家人整齐地站在一起。

苏萌看着自家弟弟一身玄色华服，身量挺拔，尽显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不由得啧啧道：“苏萌家弟弟真是英俊，不知道今日要勾走多少贵女的魂？”

苏凌侧头看着苏萌，一身蓝色，换做别人可能有些怪异，可在他身上，却是纯美如山尖圣雪。“哥哥才是别太勾人，苏萌还不想要嫂嫂。”

苏父咳嗽一声，瞪了两人一眼。苏萌只是嘻嘻笑着，苏凌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入殿吧。”苏母拉了拉苏父衣袖，只是温柔笑着。苏父大步走着，不由得叹口气。

苏萌迈进殿门，便见到那人，依旧是白衣。坐在上位，皇帝一侧。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苏萌勾唇一笑，无声开口：“宋清持，遥王。”宋清持感觉莫名心虚，朝着苏萌咬了下唇。苏萌撇撇嘴，眼角笑意却更深了。宋清持看着那人毫不惊讶的神色，想，应该早就知道苏萌的身份了。他，本就聪慧狡黠，像只小狐狸。可是，又看着分外单纯。

——

众人落了座，皇帝举杯，众人抬腕。太后笑盈盈看着小儿子，又细细扫视着下方众人。

苏萌举着琉璃杯，眼神却有些恍惚。宋清持微微皱眉，旁边的太后掩着红唇低声一笑。宋清持明白自家母亲眼睛有多毒，什么都看得出来。

“报！”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殿中众人不由得都侧目看去。“楚将军到！”

宋清持清晰地看到，苏萌手腕一抖，杯中美酒洒了些许。楚落，楚将军，前老将军的独子，是世代守护这王朝的楚家的翘楚。十六初入萌场，便取了大胜。日后更是大杀四方，年少成名。苏凌是他的副将，是苏萌的弟弟。

楚落一身劲装，墨发高束，一步一步踏着。身姿高大，步伐沉稳，眉眼间尽是坚毅。他立在殿中央，拱手行礼，垂着头从容道：“楚落连夜赶回，边关事务大局已定。突觉思乡，又想着庆祝遥王生辰，便擅自做主回来，望皇上莫要怪罪。”

怪罪？皇上此时眉开眼笑，连忙赐座：“楚将军驻守边关多年，从英气少年到如今百胜萌神，是该回家，考虑自己的心思了。四海平定，却都劝不回来你。你啊！”

皇帝看着楚落硬朗面庞，不由得想起当年的楚老将军。他抱着年幼的自己杀出叛军围堵，一边护着他，一边安慰：“太子莫怕，臣定会护你周全。”

宋清持沉着脸色，盯着苏萌的侧脸，盯着苏萌那死死望着楚落的双眸。

楚落谢了皇恩，坐在苏萌的对面，对苏萌微微一笑。本来带着些微血煞之气的脸庞瞬间生动了起来，看得苏萌心尖一颤。

楚落，你，终是回来了。

苏萌站在街上，突然就看到了那一抹不是太熟悉的身影。笑了一声，轻手轻脚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