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狠话撂得好啊。
陆九思正要拍手叫好, 便被澹台千里拉了一把,拽到身旁,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
都没看清对方从哪的嘴, 颈侧就如被蚊虫叮咬般尖锐一痛, 痛得脸都歪了。
说好的一伙呢?就这待遇啊!
温热的气息落在脖颈, 同传来的还有对方低沉带笑的嗓音:“精力不济, 借点血。”
这话说的客气,也十分温和。陆九思心想, 对手捧着颗厉害圣药, 虽说日久蒙尘,也有不弱的疗伤效用, 己方相形见绌,此消彼长,再去定要吃亏,便大方道:“随便借。”要是能教训教训这些家伙,掉点血怕什么?日后多煮点红枣龙眼吃着,也就补回来了。
慷慨地大手一挥,澹台千里也没有克制,在颈侧吮吸了数息,直到眼前发黑才停。
两根手指在脖颈伤口处轻轻一抹, 似有留恋。
紧接着, 陆九思便看到澹台千里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与此同, 殿多出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从来没见这样俊美的造物。
神殿画壁上的百兽图已经足够栩栩如生, 令人观之深觉只呼啸山林的白虎近在眼前。直到此,才发觉再出神入化的技法,也无法描摹出对方周身的气势。站定不动, 肩颈四肢线条畅美,无一处不匀称,浑身绒毛有如覆雪,不染纤尘,当倏忽动,筋肉便在瞬间绷紧,显现出惊人的力量与美感,绒毛随之起伏,胜似海波。
如果说画卷的小白虎,见了还让人觉得绵软可欺,眼前这只绝然相反,别说伸手揉搓,要在双金眸的注视挺直身板,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白虎当空跃起,身影不至于遮蔽日,却已将七位长尽数遮罩其。
前的斗仿佛小儿搔痒,这众人才认真起来。
名长神情肃穆,如临大敌,手足关节也无声绷紧。
陆九思眼看只追着跑了半座大殿的山魈,尖啸一声,单足蹬踏拔地起,如飞梭般撞向白虎的雪颈。其余名长纷纷发难,连条被澹台千里捏成面条的赤蛇,也身子一扭振作起来,口吐蛇信朝游去。
赤蛇还没能游大殿,倒三角状的脑袋便被人狠狠踩一脚。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陆九思快准狠地将赤蛇踢到一旁,“我去就成。”
一众长和澹台千里得崩地裂,要不是妖族大殿修筑得足够坚实,早就在一次次碰撞交手轰然倒塌。即便神殿架构坚固,也快要不堪负,殿大梁不断有裂缝爬升,带得横架的椽斗震颤抖动,铺地的玄色石砖也有了无数丝网状的裂口,裂纹交叠,仍在持续增多。
钝响声不绝于耳,每一声乎都是肉与肉、骨与骨的碰撞。
伴随着沉闷声响,不有尘灰木屑当空扬起。
陆九思没有贸然加入乱战,只警惕地持剑观望,一找到机便放个冷箭。
眼尖手快,全神贯注接连得手次,终于惹恼了名长。但陆九思的跑功也不是白练的,和澹台千里对练的候,十次里都能成功脱身八.九次,这些年色衰的家伙还想抓住?抓人不成,又反被陆九思在身上多戳了个窟窿眼,恼得众长的毛发都快掉了。
六名长后都出了手,只有大长仍静观不动。
陆九思随都多留了个心眼,免得遭暗算。
澹台千里却选择和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一从众长的包围脱身,白虎便身形急转,直冲须发皆白的。
陆九思见此情景,默契地一转手剑势。剑风愈烈,密集如雨,逼得近旁名长接连后退。
长这一退后,正遮挡在澹台千里与大长之间,挡住了大长戒备的视线。澹台千里见机极快,前足压,顷刻间改换扑出看好的落点,在陡然多出的一人前落地,裹挟冲撞之势,脑袋朝前一顶,将身形高逾三丈的长径直撞飞!
被撞飞的身躯如滚石般冲向大长,大长淡然视之,手握白珠,在两人将要撞上之际,倏然变回原形。
通体浑黑的蜃龙盘踞在地,龙尾灵活地扬空卷起,将撞来的长一卷一带,卸力道,甩至大殿角落。
澹台千里等的就是这个机。
变回原形后,原本被握在大长掌心的白珠已脱手出,虚悬空,正如无主之物。
白虎足一点地,转瞬再次跃起,与此同,蜃龙也将长尾盘于殿梁柱,前身飞快地游动上,张口便要衔住浮空的白珠。
两人去势都极快,瞧不清在空交了次手。
只见白珠一飘忽向左,一飘忽向右,来回拉锯。
陆九思小心地走近步,仰头观战,虚悬空的白珠越转越快,有如被人狠狠抽了一鞭的陀螺,滴溜溜转个不停,随后当空一滞,陨星般朝怀坠来。
陆九思:!
当即收了长剑,扬起左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白珠,还没来得及感受的温和莹润,便有一道裂痕从指生出,眨眼间爬满了整枚珠子。
陆九思意识地一握手。
白珠在掌心化作万千齑粉,洋洋洒洒落了满殿。
陆九思欲哭无泪,还以为能捡个漏,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是我!”回神来,忙出声辩驳。
手根本没施力,珠子自个儿就裂了,怕是放的年岁太久,又被众长压榨多,本身已是强弩之末。想得更多一些,生怕这也是大长的阴谋,是个栽赃陷害的把戏。
好在没人朝大喊,说损毁了妖族至宝,要将捉拿归案。
白珠落,在空交斗的两人失去斡旋的余地,狠狠地冲撞在一起!
门窗、梁木、立柱、石砖都为之震颤不已,当头的屋脊终于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哀鸣,从断裂。一片青瓦从头顶落了来,随即便有第二片、第三片,如同潮水涨落般一波接连一波,神殿的瓦顶转瞬塌落了大半。
瓦顶陷落,殃及立柱,很快,从最为细瘦的承梁开始,一根根林立的圆柱相继歪斜、断裂、崩折倒地。
失去支撑的大殿轰然倒塌,距离白珠碎裂,也不三息功夫。
陆九思在头一片瓦落就机灵地护住了脑袋,还趁乱了回黑手。等到神殿完全崩塌,光通明,照亮废墟,只是看着模样狼狈,大伤小伤却丁点没受。
扭动了胳膊腿,确认自己没事,转头朝不远处的白虎喊道:“没事吧?我——”
有点不对劲。
陆九思及收声,目光一转,朝四周看去。
神殿地基极高,要爬上一道长长的石阶才能抵达殿门。这殿身坍塌,没有四壁遮挡,、澹台千里和位长都站在了堆起的高台之上,被一众妖族仰首注视。
神殿外原本就满是准备祭典的妖族,前的斗动静太大,又吸引了些妖族来,朝四周一望,满满当当全是人影。
陆九思心里一咯噔。
们塌了妖族神殿。
名长看着都负了或轻或的伤。
这在殿外的妖族看来怎么想?怕是坐实里通外族,祸害族人的罪名了!
看着台眼冒火的妖族,陆九思心一颤,数百年前大长还有些忌惮,想要杀害澹台千里,因为不便让族人出手,不得不求助外人。回没能成事,看来大长就长了记性,学败坏澹台千里的名声,再动手不迟。
名长受点轻伤算什么,引得一众妖族记恨于,一拥上,难道还能把族人全都杀了?
糟头子坏得很!
陆九思心念急转,想着眼还有没有补救的法子,大长已轻咳一声,补刀道:“叛族之辈,人人得诛之。”
话音一落,早已恨红了眼的妖族便群涌至。
只见一个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放挑担,插上腰刀,顺着石阶朝两人扑来。居高俯视,宛若群蚁嗅到食物气息,齐聚于此。
饶是陆九思见些大场面,看到这幅景况仍旧头皮发麻。
这都是澹台千里的同族,虽说不待见们,也是无冤无仇的,手到底不好,可不手,这也逃不出去啊。
陆九思握剑的手冒出细汗,觉得这事怕是不好收场,正要转头和澹台千里商量两句,身子便是一轻,衣领如同被人提起般朝上跑去。不很清楚提起的不是一只手掌,因为颈后传来瘙麻的触感,像是塞进了一把鸡毛掸子。
白虎张口衔住陆九思的衣领,扭头朝后一甩,将人甩到背上。
陆九思双腿一并,夹住对方的背脊,手指也忙攥紧一把白毛,将自己牢牢钉在对方身上。
白虎昂首立,陆九思也颇有点狐假虎威的感慨,俯身朝石阶看去,只觉众生如蚁,高处不胜寒。
不胜寒。
“阿嚏——”
陆九思猛地了个喷嚏。
白虎转头看来,一双金眸满是讥笑揶揄。
陆九思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该不是给冻的,只是之前大殿里得太厉害,尘屑飞扬,不小心吸进去点东西。摆完手后,顺手在白虎的背上撸了一把,虽然手感不如小白虎样绵软,但也颇为顺滑,手指一摩挲,便都陷入齐长的绒毛里,根本看不见手背。
“看看朝哪儿跑。”陆九思心满意足,精神也好了,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再心惊胆战。
可这四面八方都是愤怒的妖族,要往哪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