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众志成城。
当好事也沸腾的人们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就很容易把一些传闻飞速地传播着。
短短半个时辰,这一件事情就被传扬了出去,而且似乎和从前的时时刻刻一样,变了味道。
管阔要抓捕所有在长安大街上游荡的不务正业的公子千金们,他现在被陛下封为什么“城管校尉”!
曾经因为一些传言,还有刘方好三位千金的传话,他变为了要单挑整个长安的公子千金们,不过接下去他马上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而现在,他终于冒了出来,冒出来的第一步,就是同样叫嚣要单挑整个长安的公子千金们。
正在街道上骑着无迹漫无目的地游荡,而并没有特意去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的管阔暂时还没有什么被冤枉的感觉。
不过他的确是被冤枉得莫名其妙的。
在同一时间,那些话语传扬到了各府之中,尤其是那些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的公子千金们。
白云里三个人被自己的父亲警告了一番,对于此,虽然愤怒,但是离开长安的日子越来越近,也没有闲心情去理睬这一位。
不过还保持着自己的身份的那些公子千金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在恼怒之余,表示接受挑衅。
左府大院之内,虽然已经是寒冬,但是风景依旧秀美,左惊的目光从一名婢女玲珑的娇躯之上离开,随后对着不远处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道:“二哥,那家伙实在是欠揍啊!”
左二公子回头看了看他一眼,开口道:“左惊,你刚回到长安,父亲正考虑着是否不再让你去边疆了,你给我消停着点,不要再惹是生非,时近除夕,府内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情干的话,那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安排一些。”
左惊讪讪一笑:“二哥,做事情就免了,我保证,绝对不会给左府惹出麻烦。”
“希望如此!”左二公子看了看天色,计算了一下时辰,便很快离去了。
左惊阴厉一笑:“我只说不会惹出麻烦,可没有说不去惹事情,管阔那个傻子在北疆招惹了我一顿,还毫发无损的,现在又挑衅我们这么多人,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了,我相信,整个长安想弄死他的人,绝对不会比想弄死苏印的人少……嘿嘿嘿……”
……
……
曹家千金的厢房内,是一片蓝色。
她叫曹红药,但是她却并不喜欢红色,而是喜欢蓝色。
当外面正在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传到她的耳中的时候,她先是抑制不住愤怒,紧接着便是兴奋起来。
先前在京兆尹府衙前面便可以看得出来,她这个人,最喜欢看热闹了,如果能够参与进热闹里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很有先见之明地知道管阔既然出现了,又传出了那么嚣张的话语,那么长安肯定会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如此美景,她岂能错过。
“雪儿!”她几步走到镜妆台前,喊道,“给小姐梳妆打扮,待会儿本小姐要出门!”
……
……
厢房内,光线明媚,四处的景色雅致,又有着一种小家碧玉的韵味。
刘方好纤细的手指拈起一粒棋子,明眸定定地看着棋盘,不久后又好看地蹙起了细眉,在思索着什么。
她不会绣花,也不会作画,不过琴棋书画中,她倒是占了三席。
刘玄清面色依旧古板,批评道:“谨慎是好事,太过患得患失,那也会错失无数良机,也会失去许许多多宝贵的时间,这样反而并不值得。”
刘方好郑重地点了点秀首,轻轻道:“谢爹爹教诲。”
外面的冷空气涌进,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刘玄清在屋子里的时候,哪怕是最冷的天,也不愿意关门,那是他的习惯,只是她并不习惯。
“小姐,小姐!”
外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喘着粗气奔了进来:
“太有意思了,那个傻子又开始犯傻了!”
刘方好把思绪从思索与聆听教诲中拉了回来,抬眼望向外面兴奋地奔跑着的小翠,又有些担忧地瞄了一眼刘玄清,心中忐忑。
没有听到刘方好的回应,小翠有些狐疑,她急匆匆地冲进门,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踉踉跄跄着咒骂道:“这该死的门槛……”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目光所过之处,正好扫到了正襟危坐、面色严厉的刘玄清。
“是门槛该死,还是你自己的问题?”刘玄清的声音冷峻。
一向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翠根本就没想到老爷居然会在厢房的这一块角落里面坐着,突逢惊变之下,脸色刹那就煞白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刘玄清看向刘方好,面上带着怒意,斥道:“这就是你平日里教出来的贴身丫鬟?”
刘方好款款站起身来,施了一个万福:“是方好无方,爹爹教训得是。”
“伸出手来。”刘玄清道。
小翠一下子就知道刘玄清将要做什么了,把恐惧压制住,急声道:“老爷,是小翠的错,与小姐无关,您打小翠吧,随便怎么!”
刘玄清瞪了她一眼,道:“你闭嘴,你再嚷嚷,不仅你,你家小姐也是罪加一等!”
“小翠,不要顶撞老爷。”刘方好蹙着眉,对着小翠一脸责备之色。
小翠的心里难受极了,在她看来,刘方好什么错事都没有做,都是自己的原因,却最先受到惩罚,这实在是不可理喻,而且事情也是因她而起。
或许她知道白章因为白云里的原因而栽了,却并没有深刻体会到这是为什么。
刘方好的神色很平静,她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的思想负担,做错了事情就需要得到责罚,这是理所当然的,是刘玄清从小就教育她的。
她伸出柔弱无骨的纤手,放到了刘玄清的面前。
刘玄清从大袖中抽出戒尺,开始抽打。
“我叫你平日里纵容下人!”
“我叫你教导无方!”
……
他每骂出一句话,便抽打一下,刘方好的纤手上便会出现一道深深的红印,刘方好低垂着秀首,皓齿紧紧地咬着朱唇,一声不吭。
小翠的眼泪哗哗地流,叫喊道:“老爷,别打了,打我吧!”
刘玄清扫了她一眼,继续抽打:
“丫鬟都敢开口求情,多打一下!”
“老爷,真的别打了,还是打小翠吧,小姐她是千金之躯,小翠皮糙肉厚的耐打……”小翠哭着跪了下来。
“还敢求情,多打两下!”
刘方好依旧一声不吭,小翠流着眼泪,也不敢吭声了,她感觉今天的自己倒霉透顶了,兴高采烈地想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小姐,让小姐高兴高兴,谁知道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张脸,那是管阔的脸。
印象中,管阔用刀鞘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你家小姐没有教好,我来教,我们管府的人,就是比你们有教养,所以我们是管府,你们就只能是刘府!”
那些时候她对那些话不屑一顾,现在回想起来,要是那一天,她把管阔的话放在心上,哪怕只是放在心上一点点,说不定今天的刘方好就不会挨打了呢?
只是她还是有点不服气啊:难不成,那个嚣张得像什么一样的傻子真的是家教很好?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就在这些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咔擦”声。
刘玄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戒尺对着光线,眯起眼睛看了看,看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他看向刘方好:“还有一下,等下一次吧。”
他又看向小翠:“她没有教好,那是她的错误,我不打你,但是你要是心疼你的小姐,那么就记着点。”
刘方好默声不响地把已经红肿起来的右手缩回了香袖中,似乎是不想被小翠看到。
但是小翠还是看到了,她吸了一下鼻子,抹了抹眼泪,怯怯地站起身来,站到刘方好的侧后方,没有敢再出任何的声音,生怕再给刘方好惹麻烦。
“什么傻子?”刘玄清沉吟了一下,忽然打破了平静问道。
小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张着口,不明白刘玄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玄清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傻子?”
“是管阔……”小翠嗫嚅道,“听说他被陛下册封了什么‘城管校尉’,正在大街上游荡,叫嚣着要抓人……”
“‘城管校尉’?”刘玄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有这么一个官职吗?”
管阔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变成乱七八糟的“城管校尉”了,他只是大喊了一声:我现在是昭武校尉,我现在的职责是抓捕扰民的泼皮,不管泼皮的身份地位有多高,你们可以叫我“城管大人”!
然后他就被人以讹传讹地叫做什么“城管校尉”了。
小翠摇了摇头。
“他说要抓谁?”
刘玄清想了许久,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城管校尉”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索性作罢,问起了其他。
“他说要抓那些横冲直撞扰乱民众的公子千金们,京兆尹府衙不好抓,他就是专门抓这些的,他太可恶了,不就是一名校尉吗,胆大包天……”
看到刘玄清的目光看了过来,小翠赶紧闭嘴。
其实刘玄清很想说一句:你不就是一名丫鬟吗,要不是仗着我刘玄清,你还能够做什么?
“我要去找找叶叔匡叶大人,一同去问问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轻声喃喃了几句,随后严厉地看向刘方好:“我跟你说过了,离那个惹是生非像疯狗一样不停歇的家伙远一点,谁知道他的背后是谁,到时候闹出多么大的事情。”
“方好铭记在心,近几日在府中研究棋艺,不会出门。”刘方好垂了垂秀首。
“疼吗?”刘玄清迟疑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了一些,问道。
刘方好微微点了点头,金钗上的坠子脆响。
“我也疼啊,”刘玄清道,“心疼。”
“但是爹爹不对你严厉一些,你也不会对府里的人严厉一些,你也看到了,白章他们就是前车之鉴,爹爹是为了整个刘府啊!”
“爹爹的操心,方好都知道。”刘方好道。
“爹爹先走了,”刘玄清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外面喊道:“老牛,备车!”
看着刘玄清离开的背影,小翠往前几步,声音有些发颤道:“小姐……让小翠看看,怎么样了……”
“小姐没事,”刘方好笑了笑,依旧把右手藏在香袖之中,伸出左手,抚摸了一下小翠的头,“虽然小姐对你够好,也不会责罚你,但是以后可一直要记在心上,好吗?”
小翠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用力点了点头。
“小姐,这几天你一直闷在闺房里,本来想让你出去看看那个傻子是怎么疯的,现在看来去不了了。”小翠噘了噘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爹爹教导得对,我们绝对不能够再出去了,只是,管阔他一回来就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只怕……”刘方好蹙着眉头,看得出来她担忧无比。
“那个家伙最多就是狂躁几下,找一点存在感,就他那个样子,能够闹出什么事情?”小翠撇了撇嘴,她完全不觉得管阔可以有什么“作为”。
“希望如此,”刘方好道,“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心,现在爹爹去找叶大人了,想必能够想出来一些办法,长安,管府覆灭、白、阮、华三府没落,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小翠却依旧不以为然。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