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从回忆里拉出，何正定了定神，抬头对着清离道：“我们按照计划开始吧，我现在去引开门口的狱卒，你去牢里想办法说服崇敛将军跟我们走。不过他似乎心意已决，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我担心，他不会愿意跟你走！”

“放心吧，”清离展颜一笑：“只要让他明白活下去的意义，他就一定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出来！”

何定点点头，对于面前这个时而玩闹，时而认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姐姐，他自始至终都十分的信任。他叮嘱清离在暗中藏好，然后自己一个人往地牢门口走去。

“赵大哥你好，我是过来换岗的！”何正乖巧地对着门口的狱卒道：“你都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赵狱卒的视线在何正的周围来回转悠着，疑惑道：“就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人呀，”何正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四周道：“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没，没有，”赵狱卒连忙解释道：“我能等什么人呀！我就是，我就是，对了，我就是好奇，怎么是你来了？接我班的不应该是大海吗？”

“大海哥哥临时被叫去处理些事情，一会忙完了就会过来的。我知道你在这里守了一天，担心你肚子饿了，所以就先过来顶一会，”何正嘿嘿笑道：“赵大哥你就放心吧，现在整个玉城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百分百的安全，你就先去吃饭吧！”

赵狱卒也没再多问，快速地嗯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地牢。

清离看着狱卒快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不由眉头一皱。这个赵狱卒的警觉度未免也太低了一些，原本还以为需要多纠缠一会，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骗走了。

虽然心里隐隐泛起些疑惑，但是眼下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见到狱卒已经走远，清离便乘着月色溜进了地牢。

何正留在门口把风，清离独自拎着食盒走到了崇敛的牢门前。她把饭菜拿出来，整齐的摆放好，对着牢里的人道：“听说你几天都不曾吃饭了，明天就要上路了，还是吃一点再走吧。”

崇敛闭眼坐在牢中，没有回应。

清离席地而坐，隔着栅栏观察着里面的崇敛。他的年龄看上去比自己略微年长几岁，正背脊挺直的盘坐在地，虽然此刻身处牢狱，但是依旧衣冠整齐，英姿卓越，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难掩俊色，此刻这冷峻的模样竟然跟轩辕宸有几分神似。

“怪不得他对你这么惺惺相惜呢，”清离拉长声音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年轻，又这么英俊，家中的母亲一定会舍不得吧，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黑暗里，崇敛的身体微微一震，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暗暗握紧，心中蔓延出一阵酸楚。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只怕，以他现在所处的情况，不止自己必死无疑，连远在封国国都的母亲都难寻活路吧。

他心中比谁都清楚，此前封帝对他接连上书阻止继续入侵的事情已有不满，如今败兵，他又被俘，封帝惊恐恼怒之下，肯定会对自己身在封国的亲人动手。胜负已定，他不怕死，但是临死前却还要拖累亲人，实在心中悲愤。

清离见他依旧不肯说话，也没再开口，侧身随意地依靠在栅栏上，从袖中抽出玉笛，轻启朱唇吹奏起来。笛声悠扬缱绻，在阴冷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凄凉。崇敛静静的听着，原本冷峻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渐渐浮起愁苦之意。

笛声吹奏到一半，清离便停了下来，收回了笛子。

“怎么不继续了？”崇敛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正在极力压制着内心波澜的情绪。

“有些想念帝都的家人，所以不想再吹了。而且答应教我吹笛子的那个人，之前忙着收复失地，到现在也只教会了我曲子的一半。”

崇敛神色一变，立刻警觉起来：“你是轩辕宸的女人？！他让你来做什么？”。

“还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清离莞尔一笑，把弄着笛子道：“刚刚那首曲子名叫思归期，借曲抒情，人们以此盼望远方的亲人可以早点归来。可是战争残酷，刀剑无眼，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未必一定能够保全自身，更何况是那些无辜百姓。”

崇敛冷哼一声：“战场本就如此，胜负已定，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我率军入侵，早已抱了必死之心，一旦失败绝不苟活，所以无论无何我都绝对不会归降轩辕，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虽率军入侵，但是最开始的本意，只是想要给封国受灾的百姓谋求生机。你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屡次谏言封帝请求不要继续征战，即是不想继续为祸轩辕百姓，也是不愿让封国招来更大的灾祸，只是皇命难为不能不从，后来攻打泽城，沛城，芜城都非你所愿。”

清离转过身凝视着崇敛的眼睛，他的脸撇向一边，躲开了清离的目光。

“后来你一路退回玉城，拒不出兵，是因为你知道援军未到，一旦鲁莽出城只会让将士们白白牺牲。你虽然侵占玉城数月，但是要求士兵不夺不抢，并未苛责百姓。宸将军对你惺惺相惜，几次想要劝降，你不卑不亢誓死不从。你之前问我，轩辕宸让我来做什么，面对一个对国家忠心，对将士大义，对百姓仁慈的人，你以为他会让我来做什么？给你送上最后一顿饭，然后眼睁睁的看你送死吗？”

话音落下，地牢里一阵沉默。

崇敛心中暗暗自嘲，惺惺相惜？想不到对自己惺惺相惜的，竟然是两个敌国之人。

“崇将军铮铮铁骨，我们佩服。但是，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吗？封帝并非大度之人，你之前阻止他继续入侵，你以为他心中没有怀疑，不会忌惮吗？而且如今兵败，他没有任何派兵增援的动作，反而将所有军队全部调遣在国都附近驻守，以求自保，对你们这些在前线为他苦苦厮杀的将士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这样无情无义的君主，将军以为你身在国都的亲人还会有活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