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莲笑着摇头,低声说:“不行不行,主人还没开第一只舞呢,你是来参加舞会的还是来踢馆的?”
顾景行站直身,笑着凑近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你这么漂亮,才是来踢馆的。”
说话的时候,他拉着岳青莲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十指相扣,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她的皮肤,目不转睛地看着岳青莲,仿佛大厅里那些客人都压根不存在,这里只有他和岳青莲两人,音乐是为他们而响,这时候就该顺理成章地双双起舞。
岳青莲退缩了一下,伸出手指摇摇:“不行,真的不行,女孩子的自尊是很脆弱的,我可不想刘小姐恨我一辈子。”
“那好吧。”顾景行耸耸肩,“我这就去和舞会的主人进行例行的寒暄,然后……我们偷溜出去,等她开舞了再回来?我以为现实社会的舞会已经够繁文缛节让人厌烦了,没想到,这里还有那么多不通世故的遗老遗少存在……”
岳青莲的确也不想在大厅里久待,毫无疑问除了刘小姐之外,大厅里寥寥可数的几个女性都非常引人注目,她不相信这些‘遗老遗少’会看不出她也是修真的,到时候万一以为她是‘刘家二小姐’围过来怎么办?
所以她立刻点了点头:“好!你去吧,我先走。”
顾景行冲她眨了下眼:“不一起去和秦总打个招呼?”
他的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调侃,并不会让岳青莲有被人揭穿心事的羞恼,反而带着一种特殊的亲昵,岳青莲板起脸,又忍不住笑了:“那不还是去踢馆吗?”
顾景行笑着放开了她的手,迈步向刘杏子站的地方走去,岳青莲松了口气,转身拎着裙摆走过大理石地面,向通往花园的侧门走去。
这是东区一家名气不大的五星级酒店,之所以名气不大不是因为硬件不好,是因为长年都有固定客群,,客房空置率很少,宴会厅一年到头排得挺满,也就不往外打广告了。据说解放前还是个什么将军的‘公馆’,西式园林风格,花园里草坪整齐,带着花边的白色阳伞收得好好的肃立在各处,路灯是伦敦十九世纪煤气灯的外表,光线暧昧地照亮碎石小径的路面。
她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回身看着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暗自揣测着如果刘小姐舞会成功,是不是几个月之后,她就有机会再来这里参加一次婚礼了?
但愿吧,刘家稳定的话,懋华也就能稳定,秦明川肩膀上的担子也就能少一点。
她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正想着顾景行莫非被刘小姐看上了,怎么这么久都没见过来,忽然心生警觉,举目望向花木掩盖的围墙:“谁?!”
那边是酒店的客房区,都是单独的小洋房,住得非富即贵,不会还有客人有偷窥的爱好吧?她只认识一个有偷窥毛病的修真,刚才还看见在大厅里,人模人样地穿着燕尾服,马尾头梳得溜光,皮肤黝黑亮,一派草根艺术家的范儿,也不可能转眼就出现在这里。
“谁!出来!”她厉声喝道,怕被人看见,没有放出本命宝莲,但丹田内的青色莲花蓄势待,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十几米远的灌木丛里,站起来一个人,无声地看着她。
“陈初?!你在这里干什么?”岳青莲得揉揉眼睛才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影,“你……你也来参加舞会……不对啊,要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不走大门?”
陈家也太拉郎配了吧?陈初多大的孩子,就想着包办婚姻了?
陈初俊脸上毫无表情,沉默地跨出灌木林,走到她面前,才开口问:“这里是舞会?”
“是啊,刘小姐的招亲舞会,很多修真界的青年才俊都来参加了。”岳青莲奇怪地问,“你不知道,那为什么会来?”
陈初抬头看向宴会厅的方向,剑眉锁紧:“奇怪,我在远处看到此地有血气冲天,但赶到附近的时候,却又消失了,但正如你所说,那厅里聚集的都是正道人士,气息分明,毫无妖邪之感。”
这可怜的娃,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幻视了?
岳青莲小心地说:“也许……是过路的妖怪吧?陈初,你是不是最近比较忙,有点累了?”
陈初面无表情地说:“降妖除魔,我辈本色,何累之有,既然这里并无异常,我就告辞了。”
“哎,你等下……”岳青莲想劝说他是不是考虑回家一趟也免得夏英杰担心,叫住了他,正在委婉地措辞中,忽然看到前方手电筒乱晃,有酒店工作人员和保安的声音传来:“确实有人翻墙吗?”“监控录像都看到了!肯定有!”
“你先躲起来!这是文明社会,不许翻墙的!报警就麻烦了!”岳青莲低声说,陈初显然也明白‘报警’的后果,点了下头,一个翻身,跃进灌木丛里,转眼隐没在黑暗中,和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来。
一个穿西装挂胸牌的酒店工作人员带着两个保安,气喘吁吁地从道路的尽头跑来,手电筒一晃:“谁?!”
岳青莲用手挡着光线,心里有点不高兴,好在工作人员看到她的晚礼服就知道这是今晚来参加舞会的贵客,一把按下了保安手里的电筒,连连道歉着走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惊扰您了吧?我们正在找一个翻墙进来的小偷,您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啊,没有。”岳青莲放下手,镇定地说,“我在这站了一会儿,没看见别的人。”
“是嘛,那大概是到别处去了……”
这时候顾景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回事?青莲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几位先生在找一个翻墙进来的小偷。”岳青莲回身一笑,让他安心,“我没看到,可能是跑到别出去了。”
“是啊。”工作人员擦着汗,站在小路中间咻咻地喘气,“花园地方太大了,谁知道藏到哪个角落去。”
岳青莲有些心猿意马,她当然知道陈初就藏在离她不到十米远的灌木丛里。
顾景行沿着小路缓步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手臂:“没事的,青莲,一个小偷而已,交给他们吧。”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忽然,黑眸寒光乍现,一把捏住工作人员的脖子,将对方扯离岳青莲身前,冷冷地说:“就凭你这点小道行,也配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岳青莲惊呆了,第一个反应是:难道顾景行入魔了?
工作人员被他捏住脖子,收紧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颈骨压迫的咔哒声,但出乎意料的是脸色却一点都没改变,丝毫没有血液上涌的涨红或者窒息的铁青,还如常人一般,甚至还在笑:“先生,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
经历过这么多怪事,岳青莲早已经不是最初那个茫然无知的白领,她一眼就看出:有问题的不是顾景行!而是这个工作人员!
她飞抬眼看向那两个保安,却现后者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好像自己的同事在面前被捏着脖子的事压根不存在,更谈不上吃惊。
“你是什么人!?”她喝道,“居然敢来这里捣乱!”
陈初嗖地一声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长剑在手,已经指向那两个保安的后背:“是僵尸!我认得他们的尸气!”
顾景行瞥了他一眼,岳青莲急忙说:“这是陈初,我认识的,他不是敌人。”
“你们什么目的?”顾景行把注意力又集中到自己手里握着的人身上,“破坏一次舞会?太小题大做了吧?”
“先生,叫你放开我,怎么不听话呢?”挂胸牌的工作人员还在笑,从身上突地冒出了缕缕黑气,呼地一下把顾景行上半身包裹在中间,“那只好对不起了!”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阴寒腥气扑面而来,站在顾景行身边的岳青莲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本能地放出青色宝莲,潋滟青光凭空水波一般扑卷而去,希图能解救顾景行。
顾景行却丝毫没有受制的迹象,只有离他极近的‘工作人员’才能看到黑气中他的眸子忽然变得血红,冷笑:“就凭你?!”
“咔嚓”一声,他手上青绿色光芒闪动,绕着‘工作人员’的脖子整整齐齐地划了一圈,颈骨传来彻底的碎裂声,松开手的时候,这具身体僵硬地倒在恶劣地面上。
在他出手之前,那两个呆立不动的保安就双双吼叫起来,嘴里露出四颗獠牙,伸出利爪向前扑击,陈初青色剑光暴起,狠狠刺向他们后背,一剑没入,却没有造成丝毫阻碍,依旧向前飞扑,他一愣,反手七道剑光飞出,追刺向他们的膝盖关节,噼里啪啦,四条腿断了三条,这两个怪物却一个以单腿蹦起,一个以手臂按地,照样凶猛地袭向顾景行!
此时那团黑气还未散去,依旧包裹着顾景行的上半身,可以说他对即将到来的袭击没法察觉更没法做出反应。岳青莲不假思索地伸手向礼服胸口一摸,再出手的时候,一方小小的白玉印腾空而起,红光四射“灭!”
黑气犹如薄雪向火,瞬间消融,那两个断腿怪物被红光一慑,就在迟疑的瞬间,陈初剑光杀到,这次他下手分外狠辣,七道剑光如雪亮匹练,将两个怪物搅成了残块,零散在地。
奇怪的是,即使被断腿分尸,两个怪物也没有流出任何鲜血之类的液体,断面青黑色,和正常的‘肤色’构成强烈的对比。
顾景行挥手拂去那股难闻的腥臭气息,只看了一眼就判断说:“僵尸,不知外表涂了什么,掩盖住尸气,能和正常人类以假乱真。”
岳青莲猛醒,回头看向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果然!就在这一会儿工夫,刚才还是富丽堂皇,被外射灯光照耀得通明彻亮的建筑物,被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那黑雾还在逐渐加深。
顾景行也看见了,眉头锁紧,一把拉起岳青莲:“青莲,我们走。”
“什……什么?!”岳青莲下意识地问,“那边怎么办?”
“来不及了,该生的都已经生,敌人太强,现在顾不上那么多,走!”顾景行半强迫地揽过她的腰,拖着她就往围墙的方向走。
陈初看看地上的僵尸碎块,又抬头看看那边被黑气笼罩的宴会厅,一个字都没说,果断地向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你回来!陈初!站住!”岳青莲挣开了顾景行的手臂,“你这是去送死!”
陈初站住,头也不回地说:“见邪障不除,与死何异?”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想个办法,不能这么白白牺牲。”岳青莲抬头看着顾景行的脸,语气坚决地说,“我们得回去救他们!”
“救?怎么救?对方来的起码是飞天夜叉以上的僵尸,尸气弥漫,整个酒店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现在我们能逃出去都不容易了,我没猜错的话,外面一定也埋伏着他们的人。”顾景行很平静地说,“青莲,现在不是善心的时候,我们得先活下来,保全自己,再去考虑别人的安全。”
岳青莲看陈初冷哼一声,又要举步,低喝一声:“陈初!你给我站住!不要轻举妄动!”
陈初扭头看向她,眉间依旧是带着傲气的凌然不屈:“你们要怕影响逃离的话,我可以等你们走了,再进去。”
“闭嘴!”岳青莲冒火地说,太阳穴突突乱跳,被这意外情况弄得头疼不已,她真的只是来参加个舞会的啊!本来以为最大的风险不过是鞋跟半路断掉,没想到还有什么僵尸在等着自己。
顾景行并不着急,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等着她。
“顾先生……你说对方很强大,那也没有道理一下子就能制住里面所有的修道人士,对不对?我看出有好几个,还是很有能力的。”岳青莲思索着问。
“没错,一定是他们采用了禁锢束缚的阵法,虽然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弄的。”
“那他们没想到我们在外面,是漏网之鱼。”岳青莲吸了一口气,“这样,我们可以潜伏回去,看有没有办法破解他们的禁锢,解救的把握会大一些。”
她才不信就凭刚才一眼扫过去那几个老得胡子一把领着后辈来相亲的道长没有两把刷子。
顾景行皱眉:“青莲,还是太冒险了,现在我们只知道对方是僵尸,什么布置什么能力都不知道,而且尸气是最克制正道灵通的东西,普通人闻尸气都会中毒,能压制尸气的非正一道张家法诀法器莫属,但他们今天又没有来,光凭我们三个,把握是很小的,你我都是做风投出身,你应该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追加投资,应该迅撤离,保护己方资金的安全。”
可是这不是在做生意啊!岳青莲想起秦明川和高彤现在都在宴会厅里,心里像被泼了一勺滚油一样暴躁,她要是就这么离开,陈初肯定傻乎乎地提着剑就进去了,那她保全了性命又有什么用?还怎么去见夏英杰?!
“景行,你听我说。”她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握着拳头说,“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现在我们可以一走了之,相信外面埋伏的人也挡不住我们,但是以后呢,你想过没有?修道界就那么几家,正邪算是平衡,现在这边一百多人,包括老的小的,今天要是都死在这里,或者受制于人的话明天会生什么事?那就是邪修力量大涨,这边力量大减,僵尸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出来闹事的目的无非就是一统天下,以你我之力今天尚且不能救出他们,明天僵尸没了丝毫牵制,对付我们不是更加容易?”
顾景行犹豫了一下:“今天来的并不是那几大世家的元老,相信……他们会为此事讨回公道。”
“到时候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公
119、僵尸
道!还有,等他们得到了信,再赶过来,能来得及吗?我们可只有两个人!你可以一走了之,难道要我也跟着你亡命南洋?”岳青莲急得口不择言地问。
顾景行低低一笑:“那也不错啊……”
“顾景行!”岳青莲真急了。
“好吧好吧。”顾景行举手示意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你说的有道理,我跟大陆这边的世家也正好缺个契机,坐下来谈点事情,如果今天救了他们的子弟,相信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敷衍我,就听你这次。”说完他俯身在岳青莲耳边低低地说,“还有,我很高兴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岳青莲舒了一口气,也没心思理会他,转身招手:“陈初,过来,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