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法官手中代表公平与正义的法槌敲下,就代表最终判决在这一刻彻底生效。全庭起立,庭审结束!
左思源坐在被告席中就像一尊泥塑一般动也不动,眼神木然。他知道,以经济诈骗罪入狱,金额巨大,社会影响恶劣,从重量刑,被判无期,即便他在监狱里争取减刑,他这辈子也已经彻底毁了。
判决结束,法警上前将颓然坐在被告席中的犯人带离法庭。接下来等着他的,将是高墙铁网内的监禁生活和日复一日的劳改。
在即将被押进犯人专属的特殊通道的时候,左思源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意图往陪审席的方向冲去。但是他刚刚抬脚迈了一步,站在他身后荷枪实弹的两名法警已经眼疾手快的将有异动的犯人给牢牢制住。
左思源的肩膀和后颈处立刻传来一阵被狠狠向下拗住的痛楚,但他此刻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反而使劲的往前冲,像一头死死被勒住脖颈却依旧向前挣着绳子的疯狗。
他挣扎的方向正对着陪审席的一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带着墨镜和宽檐帽始终一言不发的坐着,从开庭到结束。
犯人的骚动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没有人注意到左思源的目标是那个坐在最偏远角落里的男人。
“救我,救救我!!”左思源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溢出浑浊的泪水,满脸的惊恐与哀求。他才二十多岁,他的事业和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想坐牢,他不想蹲监狱!所以他只能像条濒死的野狗一样,渴求某人向他伸出援手,就像年少时那样。
“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使这张憔悴的脸更加不堪,法警在犯人不配合的情况下,只好强行压制着往通道内拖拽。
在进入通道的前一秒,左思源还在抱着某种莫名的执念硬勾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瞄向某人,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缓缓取下墨镜,墨镜后是一双弯成月牙般墨染的眼睛,里面浸透着毒辣的寒意,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却还在温柔的微笑着。
这是看到他罪有应得的,快意的笑。
于尧重新戴上眼镜,悄然离开了法庭。而在于尧踏出法庭的同一时刻,法院门口刚好开来一辆车,静静停下,似乎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打开车门坐上去。
于尧在经过最初的记忆混乱后,也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事实,他重生了,而且有人帮他矫正了他错乱的人生。
他没有与那位暂居他身体的人见过面,但是他很感激,很感激那人将左思源送进不见天日的监狱。如果是于尧本人,他大概不能如此忍耐,强烈而深刻的恨意会使他的心扭曲,使他的脑子混乱,他最可能做的,就是拿一把刀,把那只禽兽捅成马蜂窝。
不过,也不是所有叶澜自作主张做下的事,都是于尧喜欢并认同的。比如陈徽之。
死了一次,于尧对于上一世的愚蠢刻骨铭心,他脑子里管理感情的神经已经被彻底腐蚀掉了。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怎么才能去喜欢一个人。
于尧站定在车门旁顿了一下,随后俯身进了车子,回手关上了车门。
车子缓缓启动,倒车镜中映出法院威严的建筑,然后逐渐远去,最终消失。
“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呢,没想到这么干脆。”后座的另一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于尧把视线转向车子里的另一个男人,他有着棱角鲜明的面容,和某个极具侵略性的家伙很像,然而却比他更深沉,更不可测。
“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我有什么资格说不见呢?”于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隐带讥诮。他极大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好似完全不把对方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迫人气势放在眼里。
李铭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锐利的眼神直直的射进于尧黑白分明的眼底,那是一双非常干净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能把这个人看透。然而就是这种不可思议的干净和坦诚,却越发的让李铭感到怪异。
没错,就是怪异!
李铭敏锐的抓住了这丝感觉,关于于尧的资料,李铭命人调查的非常清楚。然而到此刻,他忽然觉得,好似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人。
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态度与性格,和资料中似乎很有些出入。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得不将事先准备好的条件暂时咽回肚子里,对付不同的人自然就要有不同的方法。
然而李铭还没有开口,于尧就非常直接的掀开了那层遮羞布,把两人的心思都大喇喇的暴晒在了阳光下。
“我知道您是想解决我和您儿子之间的关系,但是我必须抱歉的告诉您,主动权不在我。”
顿了顿,于尧又加了句。“无论您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主动权都不在我,所以您还是歇歇吧。”
李铭顿时哑口无言。没错,他非常想要斩断他儿子与于尧之间的关系,他来这里见于尧也正是因为他在与儿子陈徽之的对弈中棋差一手,已经没有办法间接的制约陈徽之的行动。因此,他想要从于尧身上入手。
于尧能够一步一步的将左思源送进监狱,李铭确信这是一个有手段有心计的人,而这样的人也必然有野心。于尧的野心是什么呢?从于尧以往的努力和表现出来的天分来看,李铭几乎确信,于尧的目标必然是影帝级的宝座。
而李铭最不缺的,就是娱乐圈的力量。如果有了他的帮助,于尧陷入低谷的名声必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迅速回温,甚至可以达到另一个从未企及的高度。
但是,今天的会面彻底推翻了他的猜想。这个似乎能够一眼看透,但说的每一句话都超出他意料的人,真的是那个玩弄手腕,将对手送进监狱的于尧么?
此于尧当然不是彼“于尧”。当叶澜主导这个身体的时候,一切都是以理智为先,然而亲身经历背叛、死亡与绝望的于尧,早就不是前世那个逆来顺受、有些倔强却爱的卑微的人了,他的心在剧痛中已经扭曲了。
现在的他,性格上产生了病变。他脑子里管理恐惧和爱恨的神经似乎被切断了,而对于别人的敌意与冒犯却变得格外敏感。当他感到有人冒犯他或他的附属物的时候,他心底就会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感。
比如现在。
他感觉受到了冒犯,因为李铭无礼的邀请,更因为他妄图操控陈徽之的人生。
他可以不喜欢陈徽之,可以不接受陈徽之的感情,但是他不允许眼前这个自大的父亲去试图掌控别人的人生。因为那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可真是糟透了啊。
本来,于尧已经决定将陈徽之赶出自己的领地,然而见到李铭之后,他毫无负担的决定改变自己的主意。看着李铭变得难看的脸色,于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嗯,这肯定会是一个好玩的游戏。无私奉献之类的人,于尧已经做得厌烦了,所以,这辈子,就让他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吧。
如果,陈徽之最终也没有离开他,那么不要后悔哦,自私自利的小人可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呐。如果你不能献上全心全意的忠诚,那么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毁了你哦。
啊,没有机会在左思源身上捅个十七八个窟窿,没有看到他鲜血横流的凄惨样子,真是好不开心啊。
而另一边被于尧一句话噎住的李铭,看着于尧一副神游天外的悠闲样子,顿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气的不清。
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这种同性相爱的事情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