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角终于忍不住的抽搐起来,他忍受不了连絮那种奇怪的目光,反问道:“知道我年龄吗?”
连絮诚实的摇摇头,她一直都觉得皇帝这种天高地远的人物跟她不会有任何的关系,自然不会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知道我叫什么吗?”皇帝换了一个比较容易的问题问道。
连絮再次诚实的摇摇脑袋,她还真不知道。
“朕姓什么你总归知道的吧?”
姓什么,姓什么,连絮仔细想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凌?”
皇帝好久没有过如此想要打人的冲动了。
“为什么是姓凌?就因为是凌国?”他几乎就是不抱任何期望的问道。
连絮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朕姓重,字平治,你母亲叫重淑,淳元公主。”皇帝一气儿说出来,防止被连絮再摇摇头气死,“朕今年二十三,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比你大六岁半的。”
连絮点点头,仔细的盯着重平治看了看,没看出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相似或者神似的地方,她拿眼睛看皇帝,就好像在问道,你不是我舅舅,那你是谁?
“你母亲名义上是淳元公主,实际上是我朝的圣女,她自小就被送到仙山处学习仙法,专门学习呼风唤雨的术法,同一批去的女孩子里你母亲的术法和心性最好,所以被父皇认为义女,会朝后就加封为淳元公主。
“所以说?”连絮替她的母亲问道。
皇帝站起身去把窗户打开,湿头发重的似乎是石刻出来的,他道:“你母亲似乎还有另一层身份,只是知道的人都死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查出来,她被杀就跟她的另一身份有关。”
她本身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就错在她有那么一层身份。
而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该死。
夜风在窗户被打开的瞬间灌输而入,争先恐后的似乎怀揣着摧毁一切的野心。
“你是来问骨人的事情吧?”皇帝见连絮迟迟不开口,主动替她说了出来。
连絮点点头,她确信皇帝知道的绝对不少,只是他不说,怀抱着某种恶趣味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瞎扑腾。
“嗯,确实知道不少。”皇帝承认的十分干脆,他转过头直直的盯着连絮,看她的反应:“本想看着你们能查出来多少的,没想到……”
可惜没想到那么快就被连絮猜了出来,真是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他没从连絮脸上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或者反应。
皇帝十分可惜的移开了目光。
“实际上,她负责的,是整个天下的作法求雨,她手上有父皇赐给她的兵权,专门用来护着她的,可是,还是死了,那一日她和她夫君一同外出,据说是回到异姓王杨万里的家乡祭拜,可是走到半路,跟随的士兵全部消失,他们二人和你也一同的消失。
那种消失,就好像从未在人世间出现过一样。”
重平治想了想解释的更加清楚:“父皇查了很久这个案件,可还是什么也查不到,就算是去燕嘻山,也只是通过漫山遍野的血-腥-味确认下正确的惨案发生地点。”
知道在哪是的又能怎么样呢,这么多年,连到底是哪一个杀的都没有半点的头绪。
如果不是轻闲道长,连絮师父死之前特意开口说了,连絮现在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确认了仇人。
难道说,普天之下的帝王都有如此的恶趣味吗?
他们明明知道的更多,却又什么也不说,就看着别人扑哧扑哧的瞎折腾取乐。
连絮不说话,默默的等重平治把他知道的全都从嘴里一句一句的挤出来。
“朕确实也查到了一些。”说到正经事情的时候,重平治还是很有明君的风范的,但是话说到这里他却又转了一个圈。
“当年先皇驾崩之前,朕跪立在床头,先皇说,朕的几个兄弟都太不争气,江山得来的过于容易,他看不过去了,所以关于你母亲的事情还有朝堂中的大臣反骨的事情他就要全部的带入到坟墓中。所有的一切,全都要朕从头亲自再来。”
重平治说这些话的生活,连絮就有了十分准确的不好的直觉,他这是以身作则的告诉连絮,想要线索,想要答案,自己丰衣足食啊。
果然,他望着连絮笑了,勾起浅浅的弧度,十足的恶趣味和幸灾乐祸:“朕知道的只是朕知道的,你们要是想知道,自己去查吧。”
不难的,一点也不难的,他专门派人盯着这件事情已经盯了十几年了,也只不过是知道点大概和皮毛罢了。
“皇上这是要把自己的恶趣味建立在国家之上?”连絮第一次开口称呼他为皇上,试图用江上社稷来压压他,“骨人这种不该出现的东西,皇上觉得与你无关,与凌国的百姓无关吗?万一真的被放出来,皇上准备怎么保护自己的百姓?
告诉他们,朕知道怎么救,就是不救,就想看着他们在生死线上垂死挣扎?”
重平治走到他的坐榻前,一本接着一本的把他批示过的奏折找出来,再扔的乱七八糟,他十分用心的去把它们摆乱,口里道:“真的有那么一天,朕一定会沐浴更衣,请上天降落神兵,修道人士斩妖除魔的。这些,不是你们的本分么。”
他依旧是百官心目中的好君主,是百姓之中的好皇帝,即使每天都会有很多的人死去,可是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怨恨他。
哪怕,是他知道真相,并且有可能能救那些人于死亡之中。
连絮突然明白了重平治的思想,他有能力治理好这个国家,有才华管理好这个国家,可是他不愿意。
或许他是爱着凌国的所有子民的,可是这份爱太过于稀薄,仅仅只够他保证有良心不纵情于酒色,不亲手把凌国毁灭掉而已。
但他的热爱,也仅仅止于此。
凌国人的生死,重平治并不在意,他关注他想要关注的东西,仅仅是因为乐趣,就像他现在,非要把自己摆放整齐的奏折打乱,增加内侍 的工作量,也许只是因为不想让内侍太闲着。
这个国家,在他的手里,只是一个玩具。
“为什么?”连絮情不自禁的就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给问了出来。
既然并不是真心的想要做皇帝,为什么还要坐上这个位置?
既然是凌国的皇帝,既然有能力使他的子民过的更好,为什么却选择用平庸掩藏他自己的才华?
重平治深深的叹口气,道:“朕当初没想着争这个皇位的,只是先皇的几个皇子,实在是太过于垃圾,不是死于内斗,就是在暗害朕的时候,朕没把握好分寸不小心要了他们的命。”
可惜他这人素来不喜欢隐姓埋名的活着,所以也不好离开,半推半就的就当上了皇帝。
没把握好分寸,不小心要了他们的命。
皇子间的争权夺位,在重平治眼里是不是也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重平治道,“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成天坐在龙椅上看着几拨人吵来吵去,要么就是批改些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的奏折,也许,来几个骨人或许会更有趣些。”
“你脑子有病。”连絮直接下结论。
“懒得听你说这么多废话,直接告诉我,燕嘻在哪,我要杀他。”
跟他这种负情绪的人连絮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说着说着说不定就能把她自己也给感染成一样的人。
“燕嘻?”皇帝道,顺便重复一遍,道:“朕确实知道,不过朕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简单。”连絮笑着把她的手掌举起来,一簇青色的火苗在上面燃烧,她笑着道:“你是真命天子,有真龙守护,妖邪近不得身,法术对你也不会有用,但是,烧个头发眉毛还是没问题的。”
“像你这样的人,怕是房间里半个隐卫都没有吧,所有的都应该被你撤到外面了,你说,我走,你不说,我烧了你的眉毛头发。”
像他这种人,可能不会在意很多的东西,但是只要他还没有想要去死的欲-望,他就绝对不能忍受自己仪容尽毁的丑态。
威胁这种事情,连絮最是拿手不过。
重平治定定的看着她,夜间的风很大,他那一头湿透的头发已经半干,紧紧贴在他的背后,很是不舒服。
“燕嘻,京城里有一处他的宅子,就在最繁荣的烟花巷子的最里面的隔壁。”重平治并没有被威胁到,他既然敢把自己身边的人调走,自然就有他自己的底牌,而他现在愿意说,却是又有着别的目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连絮,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除了你自己,这世间似乎就找不到其它的乐趣了。”重平治看在他们是一路人的份上,好心的给连絮提个醒:“他家的宅子,可不是那么好出来的。”
连絮深深的望他一眼,就从皇帝打开的窗户口跃出去,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屋顶上往宫外走。
皇帝从鼻孔里轻哼出一口气,“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上。
第二日上早朝之前,内侍弯着腰准备给皇帝宽衣解带换衣服,却在看见衣架上的里衣的时候吓得瞠目结舌。
重平治斜视了那个内侍一眼,将那件皱巴巴的里衣亲自穿上,领口处时不时的可以闻见若有若无的清香,像是青草鲜花,却又带着点檀香茉莉的感觉,很独特的一种花的香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