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海权第一次看到肖遥上妆, 样子沉静美丽, 有些陌生。
周海权却没进去, 只在外头看了一眼,便去办正事了。
物资发放出了问题, 周海荣跟他说,下午的时候收到了村民的反馈,说发给他们的粮油, 都是快过期的。
“这一桶油,还有半个月就过期了,哪吃的完。”
村民本意并不是来抱怨的,老乡们虽然穷,但大部分都很容易满足,毕竟是白得的东西, 贪财找事的只是极少数, 这话本来也只是玩笑话提了一句,周海荣却上了心,因为据他所知,他们物资发放也是有严格标准的, 不存在说购买快要过期的粮油发放给村民这回事。他把这事告诉了周海权, 却没想到周海权直接过来了。
周海权过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连夜去了附近的贫困村民家里, 看了看他们发放的粮油物资,日期不等,最长的是还有一个月左右的保质期, 有些甚至都已经过期好几天了。
“明天就派人把咱们派送的粮油都检查一遍,过期的或者临近过期的,都收回来。”
周海荣说:“我今天下午的时候试了一下,我看老乡们不是很想退的样子。”
旁边一个当地年轻小伙子说:“周总,不用这么麻烦,乡下人没这么讲究,其实只是过期几天的,应该都没事,平时大家炒菜做饭,也没几个人去看那油桶上的日期,老乡们都没城里人那么讲究,我也上网查了,吃不死人。”
“这种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是麻烦事,”周海权说,“你通知老乡们,就说收到的油快过期的,或者已经过期的,咱们回收,旧油换新油。”
老乡们不愿意把收到的过期油交出来,主要还是觉得白得的东西,有总比没有好,交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告诉他们可以替换新油,他们肯定是愿意的。
“负责采购的,我记得是老陈吧?”
“我打电话问了,老陈是公益事业部的总经理,不过今年的采购他没盯着,是给他手下的主管做的,张妙龙。”
他们周氏企业众多,为了更方便做公益,前几年从公关部脱离出来,单独设置了一个公益事业部,专门用来做这些。
周海权颇有些意外,冲着周海荣点点头:“联系上他人了么?”
“老陈已经带着他往这边赶了。他们手头也有很多事,可能来的就晚一点。”
做公益最怕的就是这个,本来是为了做好事,可一旦出了问题,还不如不做。周海荣说:“哥,这事你教给我办吧,我能办好。”
周海权点点头,说:“一定要严肃处理。”
“你放心,肯定调查清楚,该处置的我才不管他求爷爷告奶奶呢。”
虽然周海权没有说什么,但周海荣觉得他大哥这次算是对他刮目相看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还是挺贴心的,他大哥和老陈他们都是老熟人了,老陈又是他父亲那一辈就在他们公司干的,真要查到老陈头上,他大哥出面不方便,不如他,反正他一直都是纨绔子弟,最会翻脸不认人的。
邹团长也听说了这件事,等演出完了以后就专门去了周海权那里,说:“底下的人就爱钻这个空子,尤其是慈善这一块,猫腻太多了,不光是你们公司,其他企业也一样。好在你发现的早,处理的也及时,不会有大问题的。”
“杨树乡发放的粮油也得找人去检查一遍,”周海权抽着烟说,“也是我大意,因为不是第一次做,就没注意这些事情。”
他也就头两年刚开始做这些的时候,事事亲力亲为,只是摊子大,他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是该找人帮他分担。
“我看海荣做的就挺好的,”邹团长说,“你可以试着让他历练历练。”
周海权来了浣纱村的事,肖遥却并不知情,演出完了以后他就回风来客栈了,夜已经深了,他洗漱完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听见了外头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周海荣。
周海荣双手插在裤兜里,倚着房门说:“我今天累死了。”
“物资的事我听说了,”肖遥问说,“怎么样,没事吧?”
周海荣说:“还在查。能进来么,外头冷死了。”
肖遥堵住门说:“周海荣,你又开始了?”
周海荣就笑了,说:“你又不是女的,我也不是罪犯,进去坐坐,你不同意,我还能强见你么?”
“不是不能坐,是太晚了,你不是累死了么,赶紧回去睡觉。”
肖遥说着就要关门,周海荣赶紧伸出一只脚挡住了,但肖遥照关不误,周海荣被夹的嗷嗷叫,只好把脚抽了回去:“好啊肖遥,你可真够狠!”
肖遥隔着门说:“晚安!”
周海荣抽了几口气,然后笑着说:“不过我喜欢,小辣椒!”
肖遥已经被雷惯了,也不理他,回身就上了床,天冷,被窝就成了特别舒服的所在,周海荣还不死心,隔一会敲一会门,肖遥被敲的有点烦,又怕周围的人被吵的睡不着觉,正打算要给他开门呢,结果外头又没动静了。
看来是回去了。
他窝在被窝里玩了一会手机,忽然又听见外头有人在敲门,他这下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穿着睡衣就下了床:“你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
结果开门一看,是周海权,走廊里昏黄的灯笼被北风吹的摇摇摆摆,光晕不定,照着他那张冷峻而英武的脸。
乍然见到周海权,肖遥特别吃惊。周海权穿了件黑色羽绒服,脱下羽绒服的帽子,冲着他笑了笑。
“你怎么回来了?!”肖遥的语气忍不住的惊喜,“进来呀进来。”
周海权就进了房门,他关上门说:“你是刚到的么?我还以为是海荣呢。”
“他刚过来了?”
肖遥有些尴尬,笑了笑:“对啊,刚走。”
房间里就一把椅子,还被他放了衣服,他赶紧把椅子上的衣服抱起来:“周大哥,你坐。”
周海权就坐到了椅子上,说:“这么冷,你躺被窝里去吧,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反正俩人都一起睡过,肖遥防着周海荣,但对周海权却毫无防备之心,闻言便笑着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面,是真冷,好像比昨天还要冷一些,他的睡衣上沾染的全是寒气。他裹着被子,趴在床头,笑着看向周海权:“你是因为物资的事回来的吧?”
周海权点点头,说:“刚才老二来找你,是为的什么事?”
肖遥愣了一下,便有些尴尬,说:“没什么事,他找我都没什么正经事。”
“我听他说,他要追你,”周海权眼神不定,搓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肖遥就坐了起来,往床头一靠:“你都知道啦……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不喜欢他。”
“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是么?”
肖遥点头“嗯”了一声,看向周海权,却发现周海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大拇指上好像红了一块,他一直搓,搓的还很用力,然后突然站了起来,看向他说:“行了,我也没别的事,你休息吧。”
肖遥便跪起来,披着被子说:“你现在在哪儿住,找到旅馆了么?”
周海权点点头,说:“离这不远,”他说着扭过头来,看着肖遥:“不要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和周海荣是不可能的,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他到底不是坦荡君子,心有龌龊私念,便要提前替自己铺路,不管走不走,路先铺好了再说,真是无商不奸。
你要记得你这句话,不要喜欢他,也要记着我这样问过你。
肖遥呆呆的,看着周海权往外头走,他慌忙下了床,要去送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涌过来一阵很强的冷风,吹的他背过脸去,也吹的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周大哥,你等一下。”
他说着就赶紧回去,把自己的包捞出来,拉开拉链,将周海权的那包衣服抱过去给了他:“你的衣服,都洗了……你放心,外套是洗衣店洗的,那个……”肖遥突然有些难为情了,“内裤我给你手洗的,不脏……”
周海权都已经忘了他这些衣服,他接过来,艰难地“嗯”了一声。
他都不知道,被人洗了内裤,被特定的某个人洗内裤,是这样的感受。
又热,又痒,又心动,又兴奋。好像洗的不是内裤,而是他的心,被反复搓揉的发烫,怎么都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