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平和、温柔又克制, 还带着一点源自夜晚的潮湿与凉意。布鲁斯的动作很轻，几近于浅尝辄止，在离开之时, 谢岐还听到他唇齿间溢出一声感情复杂的喟叹。

布鲁斯的手依然扶着谢岐的鬓角，男人的指腹与想象中一样粗糙, 带着经年战斗留下的薄茧，谢岐抬手握住他的手, 低声轻笑着, 唇角带着一抹狡黠的弧度。

“……这可真让人感动，我的男孩。”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越发带上了几分让人心痒的沙哑与性.感, 接着她也微微踮起脚尖, 润泽的双唇在布鲁斯的嘴角压下一个轻如鸿毛般的吻。

“礼尚往来。”

这样斤斤计较亦或说锱铢必较的行为让布鲁斯的神色越发柔和起来，他似乎在忍笑――又一个非常不蝙蝠侠的举动――在几秒之后, 他开口, 声音中还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笑意。

“阿弗会把它叫做‘孩子气的行为’……说起来，阿弗向来很看好你，谢岐，真让我嫉妒。”

“像他那样睿智的老人一定会喜欢我这样聪明的姑娘，不是吗？”谢岐笑得得意, 她的左手依然紧紧握着布鲁斯，用空出的右手虚点了下前方，“那个视频, 你肯定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这么说让我脆弱的内心倍感凄凉，布鲁斯，但我确定……除了‘信任’，你肯定找到了别的证据。”

这会儿布鲁斯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他露出求饶般的表情看向谢岐，说话时每个单词的语音都拖得老长，就像是一个故意撒娇的孩童。

“你确实是阿弗会喜欢的那种聪明姑娘，而且自称来自大都会，”布鲁斯说着将手机翻转，重新调出那白袍女出现的画面，“她的身体语言跟你不太一样，体型可以模仿，但举手投足的细节很难做到完全一样――我曾经的老师教过我这种技巧，通过身体语言判断一个人的身份。”

“顺便一提，她用右手，而你是左撇子。”

在略微停顿后，布鲁斯微微眯眼，神色突然锐利了几分。

“根据我的调查，至少在半年之前，你确实是右利手……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这个视频无疑是一个针对谢岐的陷害，不太高明，但足以在这些英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谢岐倒没觉得布鲁斯会被骗过去，但她也没想到，对方看到的东西比她预想中还要多。

好在，她倒是不怕回答这个问题――戴安娜知道她是审判官，不等于知道她来自哪里。这种事难以解释，还不如纯靠忽悠，等以后真暴露了再说。

再说了，在某种意义上，普通人变成死神和普通人被另一个宇宙的死神顶了身体外壳……对于布鲁斯来说，本质上也没有多少差别。

“都遭遇人生巨变了，总是要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不是吗？”

谢岐笑得淡定，一点也没被布鲁斯的反问吓到，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动作灵巧地从他身边挣脱开来，顺势退后两步，踏上身后的楼梯，脸上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得意。

“说到变化，你可是第一个知道我是‘死神’的人，再加上你选择信任我……我是不是该给你一点与众不同的奖励呢？”

谢岐语气暧昧，说话时还刻意舔了舔嘴唇，看似天真的眼神中透着赤.裸裸的勾引，她说着复又伸手拉住布鲁斯的领带，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我猜……克拉克肯定带你做过类似的事情，我只希望戴安娜没有。”

“毕竟，成为第一个跟你做这种事的女士，才够让你印象深刻，不是吗？”

布鲁斯闻言挑眉，他似乎明白了谢岐的暗示，但又像有些理解不能，只是面色狐疑地看过来。

谢岐依然笑着，她翻动手掌，指缝中突然多了一颗纯白的圆石，跟指甲盖差不多大，上面还浮动着一层犹如月光般的银辉。她将圆石塞进布鲁斯黑色西装胸口处的口袋，刻意拍了拍他的胸口，既像确认那小玩意是否放置妥帖，又像只是单纯地占占他的便宜。

布鲁斯还没来得及发问，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脚底盘旋出一道道泛着朦胧白光的影子，轻柔仿若无物，却在转瞬后托着他们向上攀升。

哪怕此刻只是离开地面不到十公分的距离，那也成了普通人类凭借自身力量绝对无法达到的禁区。

“……你可以搂住我的腰哦，小布少爷~”

在下一秒，耀眼的白光猛然炸开又倏忽消失，布鲁斯只觉得一股大力裹住他的四肢，他突然变成了身背羽翼的伊卡洛斯（希腊神话中飞向太阳，因为蜡封融化坠海的那货），不仅打败了强悍无匹的地心引力，就连那夜色沉沉的天空，在这一瞬间都变得触手可及。

是谢岐，带他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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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知道很多人类和非人类，他们都会飞，以各种各样的原理。

那来自氪星的天外来客会飞，是因为黄太阳可以往他的细胞中注入能量，沐浴在地球的阳光下，他几乎无所不能；

那来自天堂岛的公主会飞，因为神话力量的加成，她的父亲是希腊众神之王，奥林匹斯山的主人，她的母亲是亚马逊族的希波吕忒女王，半神的血统除了赋予她不老不死的生命和极为强悍的战斗力，也给了她飞行的能力；

就连方才见到的埃里克?兰谢尔aka万磁王，谢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生父，他也会飞，他可以控制磁场，让他飞上天空的理由跟磁悬浮的原理类似。

谢岐说过，她的能力和绿灯侠差不多，她靠想象力和意志力控制能量场。布鲁斯当然也被哈尔?乔丹（绿灯侠真名）带着飞过，但现在的感觉却又跟当时有所不同。

也许是她跟哈尔?乔丹的能力还是有微妙的差别，也许仅仅只是……

此刻待在他身边的人，是谢岐。

蝙蝠侠进行过很多在空中的运动，借助飞行器滑翔、飘荡，在城市的水泥森林中穿梭躲藏，借助黑暗表演出让人骇然的恐怖魔法，他知道风能干些什么，他也能通过科技长久地停留在空中。

可这一次，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

那从脚底攀爬而上的白光早就消失，它应该依然覆盖全身，但却没有那么明显的存在感。布鲁斯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他明知有外力带着他向上升去，可他也有种错觉，这股能有万有引力抗争的力量其实源自他的体内。

因为谢岐没有抱着他、当然也没有拎着他的衣领，他俩之间没有任何可以承受他体重的连接――他纯然是以一种独立的姿态漂浮在半空中。

有风吹过他的面庞和四肢，夜风带着凉意，裹挟着一股源自大西洋的海风和潮气，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直到潮气可以凝成雨珠，直到纽约最高的大楼也被他们远远踩到脚底。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布鲁斯能分辨出他们头顶上――或者说，确实是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是正在渐渐成型的雨层云，暗灰色的云层显得厚实又坚硬，亲亲密密地聚在一起，好似迎面压下的山峰，逼仄又雄诡，一如自然之力雕凿出的迷宫。

这场面太诡异了，布鲁斯看了看面前的谢岐又低头看了看灯火辉煌的纽约，他甚至知道往哪个方向看是哥谭，但在几番犹豫后，他还是忍下了扭头的冲动。

直到谢岐挥了挥手，白光从他们周身浮现又涌入他们之间，布鲁斯只觉得充盈在四肢内的力量瞬间消失，源于本能的恐惧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但在比眨眼还快的瞬间后，布鲁斯意识到，他“掉”到了一个触感奇怪的东西上。

微微带着点弧度和弹性，踩上去的瞬间还有股让人站立不稳的滑腻感觉，好在他平衡能力出众，很快稳住身形。

白色的光芒似乎在他们身边形成了一个屏障，带着寒气的夜风小了许多，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说话时已经可以吐出肉眼可见的白雾。

“……让人印象深刻的能力，谢岐。”

“是吗？可这不是全部呢，我的黑暗骑士，你还可以多做几分钟这样的美梦。”

那带着他飞上半空的“聪明姑娘”笑得狡黠，声音就像掺了蜜糖的冰气泡水，让人醍醐灌顶又欲罢不能，她用一种非人般地灵巧――走――到布鲁斯面前，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动作让布鲁斯微微挑眉，他低头凝神，在片刻的观察后，不免发出一声惊叹。

“这难道是……龙？”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布鲁斯甚至忘了他正站在一千多米的高空，身边都是沉甸甸的灰色雨云，他只是单纯为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叹。

那朦胧的道道光线终于有了形体，他认识那玩意。很多年前他在亚洲修行，听说过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动物，它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与某种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动物相似，但它可以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是中国、乃至东南亚许多国家和民族的图腾。

他正在一条龙的脊背上，它有着黑色的鳞片，独角，体型庞大，身躯在雨云中浮浮沉沉，几近融为一体，就好似生来就应该待在其中一样。

“它叫庚午，”谢岐说话时凑得更近了，轻盈的低音好似飘过他耳畔的云层，带着一点凉与一点暖，“你应该抱住我，或者，至少让我抱住你。”

没等布鲁斯有所反应，她就灵活地一转身，站到他的身后。布鲁斯感觉到谢岐伸手环过他的腰，十指在他的身前交握，她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准确地说，他们贴在一起，布鲁斯能感觉到她的胸膛正紧紧压在他的后背之上。

和她冰冷的手指不同，她的身体很暖和，那股火热的感觉和让人心猿意马的柔软触感混在一起……哪怕站在一千多米的高空，站在一种传说中的动物之上，布鲁斯的心中还是冒出了一簇源自本能的火苗。

只不过下一秒钟，这簇火苗就被突然起来的狂风吹散了――谢岐肯定是故意的！

他们以一种非常不科学的方式向下冲去，话又说回来，从他的脚底离开地面开始，又有哪件事科学呢？那传说中的神兽猛地向下俯冲，布鲁斯觉得他本该之间被风从黑龙的背上刮飞，然后直愣愣地栽进哈德逊河，给明天的头版头条贡献个《哥谭骄子溺水身亡浮尸哈德逊河》的劲爆标题，但谢岐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腰，他便如同踩进一团半凝固的混凝土之中，风吹不倒、水冲不走，简直像是立在大都会市中心的超人雕像。

有那么几个瞬间，布鲁斯觉得他们两人的姿势简直是在演泰坦尼克号，就差他张开双臂了――没错，还是性别错位版的泰坦尼克号。

那黑龙的速度很快，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们就逃离厚厚的云层，重新扑入灯火通明的城市。在某一个瞬间，布鲁斯只觉得脚下一空，之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好似凭自身的力量悬浮在半空之中，背上还趴着一个身材纤瘦的美人。

他觉得谢岐趴着的位置比之前高了些，或者说，肯定高了些。因为那自称死神的家伙这会儿正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吹上他冷冰冰的耳廓，瞬间激起一股让人心痒的酥麻感觉。

哦，真该死，她竟然还顺势舔了舔他的耳朵，这实在是――！

布鲁斯从喉管深处喷出一声不知道算是哀嚎还是呻.吟的喟叹，他只觉得种种奇妙的感觉充斥全身，不论是飞行带来的快.感还是谢岐对他的撩拨，都让他心中那团被狂风吹灭的火苗复又燃起。

但他毕竟是蝙蝠侠，他有远比常人坚韧的神经和意志。他伸手扶住谢岐的手臂，将她拉开后就势转身退了半步，摆出了一个犹如舞会邀约般的优雅动作。

目之所及的地方还看得到帝国大厦的尖顶，他们离地不过五六百米的高度，那些城市高楼上的霓虹灯光闪烁不停，给两人的面孔上都镀上了一层迷.幻的光芒。

白光依然萦绕在两人周身，不知怎么的，布鲁斯笃定，有这层力量的保护，不会有任何人眼和非人眼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于是他对着如他一样漂浮在空中的谢岐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得体又优雅的笑容：

“可否邀你共舞一曲，我的不思议小姐？”

谢岐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但她很快笑了起来，伸手揽住布鲁斯的腰。他们在半空中缓缓下落，却摆出一副共舞的姿态，就好像在真正的舞池中那样。

风又来了，潮湿的空气仿佛带着重量，吹过他们的身体，布鲁斯已经掌握这只剩下短短几分钟时效的飞行技巧，他借着风的力量在空中转了一圈，带得谢岐的长袍衣角在空中翻飞起来，好似翩跹的蝴蝶。

魔法渐渐消失，他们逐渐从空中坠向地面，布鲁斯精妙地控制着角度和节奏，直到一曲终了，他恰好降落在起飞的那片小小平台之上。

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布鲁斯暗自想着，谢岐自然参与其中，因为只有她能控制两人下降的速度。

然而两人中的指挥家却没有如他一样双脚落地，她依然悬浮在半空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芒。她微微蜷曲身体，停留在比布鲁斯视线略高的地方，就像童话中描述过的那种，会在小孩子窗口出现的精灵。

谢岐伸手，抚上布鲁斯柔软的黑发，雨水和潮气让他们的头发都湿漉漉的，她以五指作为梳子，一下又一下，将他散落的黑发向后拢去。

她的手指有些凉，但她的笑容明亮，就像不该出现在此刻的星星。

“你果然会邀请我跳舞，布鲁斯……我很喜欢这支舞。”

当她吻下来的那刻，迟来的雨水也终于降下。突如其来的秋雨淋湿了两人的衣衫，但他们吻得难舍难分，哪怕雨水顺着发梢流过他们的脸颊和唇齿，也没有人想要主动结束这个染上几分海洋气息的深吻。

等他们终于分开的时候，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谢岐早就被布鲁斯压到了墙面之上，男人将她紧紧地禁锢在双手之中，片刻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低笑。

“你真不应该对埃里克说那番话的，谢岐……”

紊乱的气息和笑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断断续续，他用手扶着对方的脖颈，让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亲昵地反复摩挲着，就像一个罹患皮肤饥.渴症多年的可怜人。

“……我们确实应该去找间有热水和大床的房子，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