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岐饱含深情地说出这句话后,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埃里克一脸震惊, 明显就是反应不及、大脑已经接近宕机的模样，谢岐坚持着与他对视良久，确保自己已经足够鲜明地表达出诚意, 这才带着几分故作的慌乱扫了罗根和布鲁斯一眼，想看看那两人的反应。

罗根似乎从目瞪口呆的境地中缓过来一点儿了, 这会儿他目光闪烁，表情更是复杂得让人叫绝, 与谢岐对视时, 明明白白地露出一脸“我靠还是你牛.逼我甘拜下风！”的叹服。

至于布鲁斯？他面色阴森目光晦暗，如果换个场合与背景，光那一个眼神就足以吓退哥谭街头绝大部分黑.帮份子或混.混.毒.贩。

可惜他现在站在亮如白昼的室内, 光线削弱了他身上那种独属于蝙蝠侠的、怪物式的可怕感, 就连头顶上那个灰色的标志也变得朦胧起来。

在确认这两人已经被自己的表演彻底震住，绝对没办法折腾出任何幺蛾子之后, 谢岐复又将目光转回埃里克身上, 却意外地发现，她那位便宜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类似于感动的哑然，就好像她方才那番话振聋发聩直击人心，就连他也被触动了一样。

谢岐只觉得对方翻转手腕，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不仅眼神明亮，声音也透着几分隐隐的激动。

“你竟然愿意跟我说这种事……我真是太感动了！你的这种态度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谢岐――啊, 原来拥有女儿是这么奇妙的事情！你果然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奇迹！”

这会儿别说罗根了，连布鲁斯都发出了一声语调诡异的轻咳，不过埃里克这人本来就是相当戏剧化的性格，这会儿自然不关心别人的反应。在片刻的停顿后，他再次开口，神色中带着一副根本不关心现场其他两人，如入无人之境的清明坦荡。

“只不过，我没有参与过你的生活，我并不了解你――当然，我很想了解你，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可以替你做出决定，但我无法保证这决定是不是真的对你好，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也不愿去做一个独.裁者。”

就算之前是在对着埃里克飙演技，听到他的这番话，谢岐也蜜汁觉得有点让人感动，这一看就是真情实感、发自肺腑，字里行间全是满满的诚意。

特别是最后那句话，谢岐知道埃里克的人生悲剧全始于独.裁者们的痴心妄想，不论是希特勒还是塞巴斯蒂安?尚（x战警：第一战的大反派），他们都是独.裁的疯子。

所以，埃里克能说出这样的话……哪怕知道这家伙翻脸无情的时候多了，谢岐还是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应景的羞涩笑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依然抓着埃里克的手。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听一听我的建议的话……”

埃里克慢悠悠地说着，一边神色不耐地上下打量起站在一边的布鲁斯，片刻后，他重新看向谢岐，脸上带着一股极具蛊惑性的魅力笑容：

“我想你也知道，世界如此广阔，除了普通人类和变种人，还有神明、外星人、乃至其他种种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愿意跟我一起外出游历一番吗？相信我，这世上会有比这两人优秀得多、也更适合你的男人。”

“至于这两位……我是男人，谢岐，‘风流’可不是他们改的掉的品性。”

埃里克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不仅有理有据，还充满了温和的开导与劝慰，光看罗根那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跨行模样，就能想象出这番话有多么的不“万磁王”了――虽然，谢岐凝视着埃里克的双眼，总觉得那泛着金属光泽的蓝眼睛之中，蕴满了极其复杂的神色，充满了暴躁和不爽。

诸如“不是我针对谁，但我身边这两位都是垃圾！”，“这些自以为是的超级英雄都是傻.逼！跟他们在一起绝对会影响你的智商！”，“跟着爹混！爹保证你想要什么类型的男人都可以随便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不管怎么说，能在几个眼神之中就表达出如此复杂的神色，埃里克这货不愧是极具煽.动能力，忽悠人一忽一个准的万磁王啊！

谢岐正想以“好闺女”的身份回应下“好爸爸”对她的关心，就听到桌子对面的罗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之巨大、姿态之夸张，简直振聋发聩，让人不得不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

埃里克立刻压低声音，几近怒吼，说话时还向他投去愤愤不平的一瞥。

“……罗根，你有什么意见？”

岂料罗根根本没搭理他，只是摇头晃脑地叹着气，伸手叩向谢岐身边的桌面：

“考虑到我跟你妈妈也是老相识了……怎么说呢，她是个很有主见，强大又独立，让人心生敬佩的好姑娘。如果你能跟她一起生活，她肯定会交给你很多人生哲理，其中绝对包括――”

罗根说道这里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让人禁不住心跳加速的邪魅痞笑。

“不要相信埃里克说出的任何具有煽.动意义的话――你要敢把我丢出去就证明你心虚了哦，埃里克?兰谢尔。”

在补上这句轻飘飘却格外有用的护身符之后，罗根响亮地“啧”了一声，带着满脸坏笑冲谢岐微微颔首。

“你妈妈可不止一次吐槽过，埃里克这人冲动、易怒，又总是疑神疑鬼，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啧啧啧，她可是被埃里克的这种性格坑过好几次呢！”

谢岐听着听着，突然意识到罗根已经跑题了，他分明已经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开始对着谢岐吐槽埃里克恋爱史中的黑历史了！

罗根的作死行为让埃里克的眼神都锐利了几分，谢岐连忙抽回手，站直身体后冲埃里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也许是她的笑容确实甜美又阳光，也许只是对方能在她的脸上看到旧爱的影子，埃里克周身那股冷酷又尖锐的气场也温和了几分。在长久的沉默后，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放任罗根坐在对面，脸上还带着一副明显的讨打笑容。

在观察评估完现场的形势后，谢岐安抚性地拍了拍埃里克的肩：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不过……在这之前，能让我跟布鲁斯单独说几句话吗？”

在说出这句话后，埃里克眉毛一挑，罗根也是眼神闪烁，两人明显都想说点什么，不过谢岐没给他们机会，只是大大咧咧地一摊手，神色无辜得就像唱诗班中有着天籁嗓音的幼童。

然后，她用一句话就把他们的千言万语全部堵回去了。

“放心，我只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他聊一聊，我肯定不会跟他去宾馆的，我向你保证！”

“顺便一提，我满怀期待地对你们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这间屋子的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

罗根：……

埃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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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岐确实没把布鲁斯拉去宾馆，也确实把对方拉去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他们这层楼的消防梯。

身家过亿、全美最有名的花花公子就跟谢岐一起站在那小小一方金属网格台面上，空间逼仄，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谢岐对着布鲁斯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眼睛，不免鬼使神差地感叹了一句：

“……还好你没把玫瑰带出来。”

布鲁斯闻言只是抿嘴，脸上浮现出一个跟月光一样不太显眼的淡薄微笑。

夜已经深了，有风刮过他们身边，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几分海水的咸腥。谢岐出门时只是随手捞了一件居家服，丝质的轻薄长袍，没办法阻挡任何风雨。好在这会儿站在布鲁斯身边，她能蹭一蹭对方身上的热量。

那来自哥谭的天之骄子眨了眨他漂亮又深邃的眼睛，声音带着股纯然的调侃：

“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告诉我你的真爱是罗根吗？”

“得了吧，”谢岐说着干脆笑了起来，她将笑声压得很低，被带着几分寒意的晚风一吹，越发显得缥缈，“你不也在跟我们一起演戏吗？啧，除了埃里克，没想到堂堂万磁王也有这么蠢萌的一面。”

一听谢岐竟然用了“蠢萌”来形容万磁王这种危险份子，布鲁斯脸上立刻露出几分不赞同的谴责，不过他的注意力显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停留。他只是越发靠近谢岐，连声音也刻意压低，听起来格外缱绻、让人心动。

“所以……爸爸？”

“我可不是你爸爸，布鲁斯。”

原本还有几分诡谲的暧昧气氛却被谢岐的这句话破坏殆尽，布鲁斯猛地向后去，神色格外无奈地苦笑起来。在暗自摇头、默默叹气后，他再次看向谢岐，这一次，他眼神清明一如晴朗夜空下的海面，透着让人不得不正经应对的那种严肃。

于是谢岐伸出手，勾起他的领带，笑得越发妩媚动人。

“我是被领养的孤儿，布鲁斯，我终究是有生父生母的。只不过他们也是名人――至少在变种人的社会中，他们都有不小的名声。”

“除此之外，他们对我的生活并无影响……唔，也不对，看起来我的未来丈夫要讨好岳父大人可不太容易呢，你说是吗？”

谢岐说话时还意味深长地睨了布鲁斯一眼，拉了拉他的领带，脸上明晃晃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狡黠笑容，后者没搭理她的意有所指，当然，也没将领带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

“考虑到你要遵守你爸爸定下的宵禁，这件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讨论，先说正事吧。”

不过一个转瞬，布鲁斯的状态就切换到了蝙蝠侠模式，声音冷静，眼神锐利，连那副懒散的花花公子做派也在瞬间消失无踪。他说着掏出一个手机，全黑色的，边角还有着华而不实的奇异弧度，谢岐暗自觉得，那大概才是她想象过的“蝙蝠手机”。

只不过，等布鲁斯调出视频开始播放后，她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她是死神，”在看到那男人神色痛苦地倒地之后，谢岐立刻语气肯定地说道，“而且她在体系中的地位很高，多半是审判官，就像我一样――戴安娜有跟你解释过吗？”

距离上次谢岐见到戴安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布鲁斯的性格，他肯定把能问的事情都问了。戴安娜都知道她是“审判官”，多半也会将相关的资料告诉布鲁斯。

但在对上布鲁斯双眼的刹那，谢岐突然觉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下一瞬间，仿若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她抢过布鲁斯拿着的手机，将进度条拉到那白袍女出现的地方。

在细细打量半天后，谢岐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布鲁斯：

“要我猜猜看，你来找我的原因……你怀疑这人是我吗？因为她有跟我一样的能力，而且看起来跟我的体型差不多？”

“从形体对比结果来看，这个人确实应该是你。”布鲁斯面色淡然，但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谢岐的说法，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一样。

“然后呢？”谢岐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她左手用力，用手指绕着布鲁斯的领带，将他越发拉向自己，声音也可以压低，带上了几分隐隐的威胁意味，“你难道没有考虑过，你就这样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件事――如果我真的是个‘坏人’，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让你死于心脏麻痹吗？”

两人靠得太近，甚至比人际交往中对于“亲昵”的定义还要近一些，但就算如此，布鲁斯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他身上有骑士的矜骄，也有猎手的热血。

“我当然考虑过这种可能，毕竟‘蝙蝠侠怀疑一切’。”

“只不过，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或早或晚，我以为的朋友会背叛我，我以为的敌人也会变成伙伴，而我要做的，就是坚持我所坚持的东西……你说得很对，谢岐。”

“你也说过，这世上总有人不会让我失望，也不会背叛我……有意思的是，我确认认识不止一个这样的人。”

“那个八岁的男孩不是还问了个问题吗？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男孩依然记得对方给出的答复。”

“所以……”

在喃喃地吐出这个短促的音节后，布鲁斯停顿片刻，伸手抚上谢岐的脸颊，然后微微上移手掌，直到五指轻柔地滑入她耳边的黑发。

“我选择信任你，谢岐。”

在冷静地说完这句话后，布鲁斯勾起嘴角，然后俯身吻上了谢岐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