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瑾见沈默言忽然沉默了, 以为他这是对他还不够信任, 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怎么长, 他突然拿出来个没见过的胶囊说是谢家祖传的神药, 谁听了都会觉得扯淡,毕竟谁会把家里祖传的神药随随便便拿出来给别人。
“你上一次救过我,这个就当做是我的感谢。”谢余瑾苍白的解释了一番,解释完之后才发现, 或许并不是对方对他不够信任,而是他根本没有办法从他手里取走胶囊。
沈默言的左手还持着剑支撑着自己,右手整条手臂都比血水浸湿了那被黑魔法贯穿的伤口此时还散发着法术带有的黑暗元素, 更别说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能保持意识和他对话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就算现在找来救护人员, 恐怕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这样的伤势,再联想到刚刚沈默言见到他时说的那一番话。
谢余瑾不清楚他最初究竟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相当危险, 与其相信那毫无由来的感觉,谢余瑾觉得不如相信眼前亲眼所见的。
他现在只觉得沈默言或许是他见过最正直也最不为自己着想只考虑同伴安危的人了, 明明自己都伤的这么严重了,竟然第一时间还是让他去支援同伴, 这样的心性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坏人。
因为他如今浑身失血,分不清哪里有伤哪里是被血流过浸湿的,所以谢余瑾也不敢随便碰他,他捏着胶囊递到了对方的嘴边。
沈默言长时间的沉默也只被当做是受伤过重失血过多的不良反应,他看着递到他嘴边的胶囊,目光又一次带着一股说不上的审视落在谢余瑾的身上。
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 垂头将胶囊含入口中。
看到他接受了胶囊,谢余瑾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种投喂的动作让他的手指不免沾上了一点对方的血迹,一旁的精灵见了立刻从石板内抽出了一条白色碎布,托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给他擦着手指。
精灵如今已经不再是原本那一团黑雾的模样了,它虽然还没有能凝聚出属于自己的形态,但是此时颜色已经无限接近于纯白,甚至隐约能看到一点属于光明之力的金色。
谢余瑾对这精灵近期在接受净化的事情多少有所耳闻,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看精灵擦的是真的仔细,他便想要下意识的道个谢。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道谢,擦完了的精灵立刻把沾了血的碎布抽了回来,兴高采烈的捧着碎布原地打转,这股子高兴的劲很显然不怎么正常。
不过它还没高兴多久,被雾状的精灵托着的布就瞬间被一道魔法击碎了。
精神刚刚亢奋起来的精灵见到彻底变的粉碎的布条,立刻恶狠狠的想要寻找魔法的来源,结果顺着方向看到的却是站在那手抵着剑柄冷冰冰的看着它的沈默言,剑柄之上作为媒介的宝石此时还散发着刚刚释放完魔法的残余元素。
刚刚升起的愤慨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精灵心虚的立刻缩回了石板之中,决定战略性装死。
谢余瑾给的胶囊效果相当了得,就好像是被一键还原了一般,无论是后来黑魔法造成的伤还是最开始手臂的贯穿伤,在胶囊融化进他体内的那一刻,以一种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修复到了完美的状态。
这不是这片大陆所拥有的技术。
假如接受这胶囊的人不是他,那恐怕谢余瑾会遇上比黑暗神教更大的麻烦。
站在并不知晓他拥有系统花费积分就能够修复的立场上,那么谢余瑾所做的就不是一句简单的道谢就能一笔带过的事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而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他还有另一个疑问,他能够认出那胶囊出自系统并不是因为他的系统商城里有,而是因为他在另一个人那曾经听到过类似的描述,在这之前他为了了解两个不同的系统商城内的物品是不是截然不同这件事专门做过比对,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的比对对象系统的治疗体系和他不一样。
沈默言的系统非常直接,受伤了只要花积分就可以直接修复,想要为别人修复同样也是如此,治疗类的药物是有的,可是那都是十分常见的东西,段泽的系统就不一样了,他没有直接的修复功能,治疗只能通过外物,具体的呈现方式是以胶囊为外形的修复道具,而系统出品的胶囊颇具特色,最大的特点或许就是‘晶莹剔透’,无论是什么颜色的胶囊,光看外表都像是被打磨成这个形状的各色宝石。
谢余瑾拥有和段泽同样的系统。
或者谢余瑾就是段泽。
远处忽然传来了打斗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想法。
谢余瑾警戒的向沈默言的方向走近了一些,毕竟现在除了在和黑法师战斗的于文之外,他们彼此是身边唯一的同伴,在有异状的情况下必须互相照应。
“怎么回事?”谢余瑾问道。
他这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就好像下雨天看着天空无意义的说一句‘怎么下雨了’一样,并没有指望得到准确的回答,他们一路过来掌握到的情报也应该是差不多的,谢余瑾默认彼此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余瑾是这么认为的,却没有料到此时却听到身边的人平静的道:“应该是正赶来的援军和察觉到动静往这边走的黑法师们遇上了。”
“援军?”谢余瑾似乎对这个词有些意外,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沈默言,却见对方正垂着头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没等谢余瑾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便已经移开了视线。
“大规模的黑魔法攻击导致周围的魔兽都想着逃离灾难,我抽空留意了一下,从在这片区域出现过的魔兽种类判断,这里应该是距离沙漠不远处的蚀骨之林。”
抽空??
谢余瑾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大惊小怪,但他还是为了这句话中的信息量而感到吃惊,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象换成自己是不是也能在被一人一魔兽追杀的途中‘抽空’注意到周围出现过的魔兽种类。
“没想到黑暗神教的根据地之一竟然距离我们发现传送门的地方这么近,早知道我们应该搜索周围的区域,也就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听到谢余瑾这么说,沈默言说道:“正是因为知道真正的根据地距离魔法部检测到的传送门位置近,而他又无法准确的确定具体位置,所以我们才会遇到现在的局面。”
“诶?”
“很难理解吗?”他看向他,眉目间不似以往温和亲切的模样,仅仅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你觉得为什么他只挑了十个人?就算旅途疲惫,大部队集体行动也比十个水平层次不齐仅仅在体力上有优势的人来的稳妥。”
谢余瑾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顺着这番话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样。
于文有传送门的‘钥匙’,意味着身为圣骑士他必然其中有一次任务与黑暗神教有过接触,‘钥匙’只能是从对方的身上夺来的,这意味着他至少知道传送门的存在,甚至有可能知道传送门的坐标是随机投放的。
“正是因为知道一旦穿过那扇传送门,大部队就被会彻底打散,所以他选择了带少量的人给敌人陷阱达成的错觉,同时他也可以知道黑暗神教根据地的具体位置,从而向大部队发送信息。”
“‘十分钟后听从副指挥行事’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沈默言能够理解于文的这种做法,这就是牺牲小部分的人达到任务效率最大化,大陆地形复杂,距离那个镇子周围的区域想要一个一个搜索下来恐怕至少得花上半个月,这期间还得保证黑暗神教的人不会因为察觉到他们的动静临时转移。
于文的做法反倒是让他见识到了光明神教的另一面,有把正直友情善良等放在第一位的人,就有眼里只有光明神的人。
空中猛然坠落的重物随着一道剑光狠狠的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尘沙,随着烟尘散去站在那里的是铠甲破损了几处的于文,黑袍男人无力的倒在地上,他胸口是圣骑士那把宽而利的长剑。
圣光围绕着剑如同无形的杀器粉碎着男人的生命,待于文将剑拔出时,本应沾上血迹的长剑上干净的如同没有使用过一般。
他收回剑,视线落在沈默言身上时顿了顿,然后笑着道:“不光是凭一己之力砍下了一名高阶魔法师的手臂,还从他手里逃了出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沈默言便给自己套上了伪装,由光组成的误导让他原本已经恢复如常的伤口看起来如同之前一般血腥可怖,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他连站立都困难,这会却已经能正常站着了。
当然这一点通过一瓶治疗药剂和一点治疗术就可以达成,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谢余瑾立刻意识到沈默言这是在为他做掩护,他给胶囊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太多,事后才意识到有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只不过给出的东西他绝不会后悔。
但对方的举动还是让他不禁有些感动。
想起对方之前重伤的样子和他走出传送门时遇到的埋伏,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的骑士和魔法师们不知所踪,罪魁祸首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谢余瑾就忍不住冲于文道:“你是故意的?”
谢余瑾原本以为他至少会推脱一下,却没料到于文竟然十分轻松的便承认了,于文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对于自己做的事情他并没有什么避讳,他笑着道:“这只是目前位置相对更稳妥的一种战略,而且出色的战士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活下来,就比如说你们。”
他这副完全不觉得自己做法有什么问题的样子让谢余瑾恨不得揍他一顿,他无法接受这种牺牲小部分人换取一个所谓‘稳妥’的做法。
于文看的出来这个同样有天赋的少年此时有多么的愤怒,他这样的愤怒是正常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少量的牺牲能换来多大的效率。
比起这个少年的愤怒,另一个人的态度简直截然相反,哪怕他亲口承认了,对方也无动于衷到了可以称得上冷漠的程度。
于文觉得,以这两个人的性格肯定当不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