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晋衡自从吸收了初境神核里的能量后, 气场就和初境越发融合了, 周玄一时甚至有些恍惚, 认为初境完全回来了。

他神识一时为之而动摇, 怔怔看着晋衡, 道：“如果我曾做过的事，让你痛苦，那我的确曾经伤害过你，我可以将我的一切献给你，只要你再回来。”

凤天泉嗤笑了一声，说：“每一位想做主上神侍的凡人，都会说将一切献给主上, 但主上本就不必接受。”

周玄没有理睬凤天泉的讽刺, 只是看着晋衡。

晋衡对他笑了笑, 要说他相信周玄吗, 至少是比相信凤天泉更多。但是, 比起用相信周玄去赌一切，他更想更好地保护初境，直到初境出现的那一天，再由初境来做选择, 他说：“既然这样，现在这里也有第三人, 你之前让我同你签过一个誓约，你现在也对我签一个誓约，如何？”

凤天泉和周玄都因此一愣, 大约没想到晋衡会想到这件事。

在一愣之后，凤天泉已经以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周玄，心想自己居然也被晋衡利用了，在从前，初境从来不做任何利用他人的事，他做任何事都那么坦荡。大约是因为初境生来即为神格，他即使去小世界里轮回，都和一般凡人不一样。

凤天泉不认为周玄愿意和晋衡签订誓约，周玄作为主神，他和任何其他比他神格低一等的人签订誓约，即使违约，遭到的反噬也极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让主神和自己签订誓约，对主神并没有制约作用。不过，晋衡是过去神初境，在初境没有完全消失之前，他就还是主神的神格，周玄和他签订誓约，那么，要是要违反的话，反噬之力足以让周玄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想签什么誓约，都可以。”周玄认真地说道。

认真到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面前的晋衡。

反而是晋衡被他这种认真和笃定所震撼到，怔怔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一时完全空白，但在空白之外，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只是朦胧模糊，看不清楚。

周玄一把拉住晋衡的手，晋衡正要把手抽回去，周玄已经在他跟前单膝跪下，仰着脖子看着他，用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上，正对着他的百会穴，对于神来说，那也是极重要的一个地方。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可见抚顶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仪式，在曾经，周玄刚被孕育出来不久，初境就经常抚他的头顶。

凤天泉一时也被噎住了，搞不明白一向高傲冷漠的现世神周玄，居然真的这样跪在晋衡面前，愿意和他签任何誓约，他宁愿相信周玄是有其他图谋。

宇宙树的历史纪元已经有百亿年以上，这么长的时间，主神一届届地换，也换过很多届主神了，不过，除了主神本身大约会知道以前的主神的情况外，现世的凡人不必说了，绝不可能知道以前的主神的事，就是凤天泉这些拥有神格的神侍，几乎可以达到和主神的寿命相当，但他们也并不知道以前的主神的事，最多能够知道上一届主神的事，于是，也就只有上一届主神，因被现世的神侍或者某些仙人知道，所以称他为过去神，而现世的主神为现世神。在过去神之前的主神的事，因为时间太长久，这些神侍们几乎完全不知道了。一届主神的时间太长久，对于很多低等的小世界来说，几乎是毁灭又重生了，即使那些有极多能量的修仙的大世界，可能都已经进入了毁灭重生的轮回了。所以也有一种说法，神侍最多认识两位主神，不可能认识更多。

对凤天泉来说，他也只认识两位主神，第一位是初境，因为初境心性纯净，一眼能把他看到底，所以初境身边的所有神侍，都觉得很懂初境，因为懂，很多人不由就会利用他，而且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宇宙树突然孕育了新主神周玄，周玄和初境完全不同，能让所有神侍摸不到头脑。这可对初境当初的神侍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晋衡的手碰到周玄的头顶，只觉得手掌心开始发烫，烫到似乎有一团火在手心里，他想把手拿开，但手一时却像重逾千斤，根本拿不动。

一向傲然的周玄，仰望着他，催促，“你想要我发什么样的誓约？”

晋衡说不出话，即使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被现世神这样跪着交予头顶，是一件极其不一般的事。

“老师，你想要我发什么样的誓约，我都会发。”周玄说，“曾经，我对你说过很多次，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都是发自内心。拥有我的神格言灵。并不是凡人的随意说说。凡人力量很弱，即使有言灵，但也很弱。我不一样，我说过的，作为神，我都是说话算话。”

晋衡想说我不是你的老师，但初境的神识似乎在他的脑海深处似要逐渐苏醒，这让他坦然接受了周玄的这个话。

作为曾经的现世神，作为最高的唯一神，不管初境多么平和温柔，甚至一直觉得自己和凡人同等没有差别，但他正如凤天泉所说，他从被孕育出就是主神，和凡人其实就不一样，只是他自己意识不到而已。

周玄跪在他的面前，晋衡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似乎觉得可以接受了。

他说：“我要你发誓，永远遵从我的决定，听从我的派遣。”

周玄愣了一下，晋衡发现他身体有些僵硬。

凤天泉也将这些看在眼里，心想周玄果真不可能什么都遵从初境。

周玄说：“但要是你依然决定消失，我不愿意遵从这个决定。”

晋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周玄道：“如果你说这其中不包括你的消失和让我离开，我就愿意答应。”

晋衡有些尴尬，又生出了心疼，蹙眉低头看着他，说：“好。”

“我，由初境赋予周玄之名的现世主神，在此立誓，将永远遵从初境的决定，听从初境的派遣，若违此誓，我将就此消失，一切能量回归初境之神体。”随着周玄的话，无数繁复的带着主神法则之力的符文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层层包裹住两人，随着最后誓约成，符文全都涌入了两人的身体。

在周玄立誓的时候，晋衡就已经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他似乎没有在这个经历过丧尸末世的小世界了，而是在另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空无一物，只有周玄的誓约振聋发聩，向他袭来，让他有种又欣喜又酸楚的感觉。

誓约达成，晋衡才一激灵，一下子醒了，但却有些头疼。

自从吸收了神核里的能量，他的身体就没有过痛感了，这时候的头疼让他很痛苦，却又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真实。

身体里似乎有了很多其他感受，不再是毫无欲望的，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以至于他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周玄望着他，叫他：“老师？”

晋衡呆呆看着他：“嗯？”

周玄站起身来，抬手抹了抹他眼角的一点水迹，“我的誓约的能量很强，是不是会有些不太舒服？”

晋衡：“……”依然很茫然。

周玄又说：“如果你觉得有这种誓约更好，你以前就应该告诉我。”

晋衡突然觉得眩晕，脚下踉跄，周玄赶紧扶住了他，“你怎么样？”

晋衡对他笑了笑：“还行。”但是却脸色苍白，脑子里总有很多声音，让他不只是不舒服，而是很难受，他有点想吐，但是，他根本没有摄入过食物，也不需要摄入食物，所以根本不可能像凡人一样吐出来。

周玄只得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一股温和的能量进入他的身体，让他的难受稍稍有些缓解，但依然觉得头重脚轻，看来让主神立誓，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而凤天泉这时候比晋衡还震惊，因为毕竟是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现世的拥有最高能量的神对另外一人立誓。看来宇宙树对自己的亲儿子还是比对他们这种像是“收养”的儿子要好得多，晋衡要承受住周玄的誓约都这么困难，看来其他人更不可能承受住周玄的誓约了。

周玄这下一边搂着头重脚轻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晋衡，然后看向凤天泉，冷笑了一声，说：“凤天泉，你挑拨晋衡和我的关系，没有任何用处。”

凤天泉在被提拔为神侍拥有神格之后，他之前经历的百来世的记忆、顿悟和每一世积累的能量都会涌入他的神体，这也是神比那些仙更厉害的地方。

凤天泉虽然做过好几世帝王，但也有做小人物的时候，自然明白能屈能伸的道理，这时候就故作潇洒，却是化解周玄的恶感地说：“任何能够被挑拨的关系，那就不是真的关系，不是吗？如今您也是得偿所愿了，再来找我算账，不是过河拆桥？再说，我还有很多消息，要告知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