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踩在脚下的两位好歹是天庭的天将, 在最初的几秒钟迷茫过后,立刻用仙力腾空而起。
神仙驾临,本该是让人忍不住跪拜的庄重场面,问题是这是在病房, 两位天将要想看清屋内的状况, 就必须把握好悬空的高度。
于是,狭小的病房内, 将近二十厉鬼在底下挤成了饺子, 两个神仙弯腰飘在天花板下的有限空间, 定睛一看!
我的老天爷, 密密麻麻全是拥有百年道行的极恶厉鬼, 还有一只千年难遇的聻,这可是在三界都排的上的罪恶滔天之物!
矮胖天将猛然爆喝一声:“大胆厉鬼, 胆敢在阳间作祟!”
说着抬手就要用仙力除鬼。
竹宁看到从地板里冒出来的两个古装不明物, 似乎想要伤害鬼魂,拿起鬼差令就砸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冥王律,不得伤及死魂!”
眼看矮胖天将的白色仙力,就要击打在底下刘大妈的满脑袋卷发上, 小小的鬼差令牌毫不畏惧地冲了过去,感受到仙力制约之后仍没有一点减速的意思,砰的一声砸在了矮胖天将的脑门上。
那仙力噗嗤一声就被打散了,矮胖天将千年来高高在上,对凡间和阴界不屑一顾,哪里受得过这种侮辱, 捂着脑袋气得大骂:“你这小小鬼差,你竟敢……”
黑无常这时才抬手解了禁制,仿佛根本没看见方才令牌砸人的景象,缓步而入反问道:“本尊的阳间鬼差,在恪尽职守摆渡鬼魂,有何不妥?”
黑无常身后的章昱谨已经快吓疯了,冒死挤进厉鬼堆里,对竹宁小声说道:“那是天庭中的天将,小竹你……”
那矮胖天将简直怒不可赦:“这许多厉鬼在此,就连冥府鬼将过来也未必能制服得了,你那区区阳间鬼差,方才还派人来求救,他能摆渡恶鬼?倒是敢出手砸本将!”
竹宁意识到飘在半空捂脑袋的,很可能是天庭的神仙,这时候可不能给阳间鬼差队伍丢脸。竹宁 正坐在柜子顶,尽职尽责地举着鬼差令维持秩序:“大家都挤在地面上做什么,瞧把人家天将大人踩的……你们已经是鬼了,可以自己往上飘了。”
这些刚刚做鬼的厉鬼,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一个个在鬼差大人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开始学飞。
他们不知道闯进来的这几位是谁,但这位身为阳间鬼差的好小伙子,才是他们的负责人。
厉鬼们摇摇晃晃往半空和屋外飘的时候,很是不满地看向天花板上矮胖和瘦高的两位:
“你们两个谁啊,怎么还打人?”
“要不人家鬼差小伙子拦着,你是不是要打我的头?”
“人家鬼差小伙子怎么不是在渡鬼,他刚才都说了让我们等一下,而后把我们全都送到地府,我们正排队等着呢!”
“怎么有这种人你说说,妨碍人家鬼差工作还有理了,切!”
这矮胖天将是天庭的神仙,何时受过这种气,平日里就是天庭的天兵到他也是毕恭毕敬,这会儿竟然被一群鬼给骂了。
按着矮胖天将的性子,就算是在阎王面前,他也得越俎代庖地杀几只鬼出出气,但现在偏偏屋里有个黑无常。
矮胖天将脸色数变,气得七窍冒烟。
黑无常冷冰冰开口:“怎么,天庭现在不仅要在地府抄家,还要仗势欺人扰乱渡魂?”
另一个瘦高天将连忙拉住同僚,而后赔笑打着圆场:“无常大人说笑了,我们二位也是听说阳间鬼差有难,过来查看一下而已,既然是场误会,那我们便不再叨扰,阎王殿还未搜查完毕,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拉着矮胖天将就跑。
在虚空中不忘压低声音提醒同伴:“你傻吗?看看屋中那群厉鬼还有一只聻,现在阎罗王的地狱里都凑不齐这阵仗,明显是黑无常知道天庭想对阳间鬼差动手,故意下套等我等的错处啊!”
矮胖天将闻言,恍然大悟,一张圆脸从通红涨成了茄紫,破口大骂道:“我说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在我们说到阳间鬼差的时候,有人来求救,原来都是黑无常那厮布的局!”
高瘦天将连连点头:“可不是么!冥王一派的惯用伎俩,差点又着了他们的道,你忘了冥王是怎么坠入万骨渊的,就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多大一口锅就扣阎王派的脑袋上了,阎王派到现在还一蹶不振。”
矮胖天将又气又怕:“幸亏本将方才没出手教训那阳间鬼差,这一步步环环相扣,恁的阴险!先是假装有难,本将过去徒然看到那群厉鬼,定然出手除鬼,阳间鬼差借机冒犯,就是为了引我伤他。”
高瘦天将后怕道:“这以己为饵,分明就是第二个冥王。”
矮胖天将怒火中烧:“没错,阴险至极!”
病房里的竹宁还不知道,他平平常常送一次鬼,差点把把阳间鬼差队伍往上抬了一个等级。
黑无常此时并没有幻化成无害的年轻男子,仍旧是地府里的衣着,一身黑袍阴气森森,可怕极了。
竹宁万分无辜地坐在柜顶,不敢动。
黑无常还未开口,一直担心竹宁的章昱谨冒死抢先一步说道:“大人,小竹确实被夜班公交案的幕后之人困在医院,方才束缚鬼魂不得而出的禁灵阵,就是那些术士所为,这件事不能怪小竹,他也差点丢了性命!”
黑无常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的杀意,语气却异常平静:“想要害你的人呢?”
竹宁乖巧抬手,指向柜子后面的三个厉鬼和半个聻:
“他们已经变成鬼了。”
黑无常:“……”
竹宁连忙辩解:“我真的没有故意杀人,就是打了个喷嚏,之前我把几十克氰|化钾呛进肺里了,不过之前我吸了好多口气,现在屋子里已经五毒了,都是那三个突然出现,扬起了灰尘!”
黑无常忍不住轻笑:“对,是他们扬尘的错。”
章昱谨见黑无常神色缓和,也连忙为竹宁说话:“这些术士狠毒至极,若不是小竹恰巧毒死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他们甚至找来了一只残疾的聻,想要置小竹于死地!”
竹宁:“……”
厉鬼和聻敢怒不敢言地瞪着竹宁,目光中充满了控诉。
竹宁心虚道:“其实,那只聻二十分钟前还是个术士,而后被我不小心毒死成了鬼,而后又……被我不小心气死了,就变成了聻。”
章昱谨彻底结巴:“把、把鬼气死了?”
黑无常指出:“这其实是半只聻。”
竹宁看着那只聻身上明晃晃的大牙印,做贼心虚得直接被吓成了小绒球:“唧唧唧!”不是我啃的!
聻仅剩的那只眼睛,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浑身散发着怨气沉默着。
小绒球迈开小短腿就往外冲,飞也似地想要逃离黑无常这个可怕上司:“唧唧唧!”我去把他们送到地府!
黑无常今日放了一众天兵天将的鸽子,从地府来到了阳间,还没摸到那触感很好的细软绒毛,这忘恩负义的小绒球就要扬长而去……黑无常伸手就拎起了埋头往外冲的小绒球。
小绒球的绒爪爪在半空中一阵刨,而后才发现自己已然悬空,立刻缩起了爪子,睁着大眼睛做乖巧状。
黑无常浅笑:“本尊看你怎么送鬼?”
而后轻轻地把小绒球放回地面。
有了黑无常这个可怕的上司监督,小绒球紧张得不行,迈开小短腿跑到楼道里:“唧唧唧!”大家排好队!
这次的这十几个鬼魂,可不像地宫忘川河里的那些被厉鬼管辖的恶鬼,那么有组织纪律性。
这些新死的鬼魂挤挤挨挨,吵吵嚷嚷:
“哎,刚才那个鬼差小伙子呢,不是说好把我们送到地府吗?”
“这谁家的小白狗,怎么跑到医院里来了,这医院怎么管理的!”
“没人的话,我可先回家了,过了头七再走。”
“你个无良司机,我哪怕下地狱也要先打死你!”
十几只厉鬼乱成了一锅粥。
小绒球举起小本本,也没人看的见,小绒球紧张极了猛然张开大嘴,使劲一吸——
整个楼层瞬间刮过一阵妖风,连黑无常都微微踉跄了下,小绒球嘴里含着十几只厉鬼外加半只聻,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黑无常挥了挥爪子,而后握着鬼差令消失在了空气中。
小绒球再次出现在了黄泉路,孤单单往前走,后面遥遥跟着个黑无常。
引来了无数阴司鬼差的侧目,而后胆战心惊地躬身避让。
催判官殿中,几个天兵正在做着记录,每进来两个青面巨鬼或者寻常鬼差,天兵都会询问恶鬼是否被索贿,鬼差有无伤魂。
判官殿里的小吏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我们催判殿里的鬼差就是厉害,今天几十个里有一半都没伤过魂,顶多打骂几句。”
“别的判官殿里还有受贿被查的呢,啧啧!”
“李阴司今天一天就勾了两个恶鬼,实在厉害。”
“看,那不是无常殿里的小半妖?”
堂上的催判看到黑无常手下的阳间鬼差只身前来,心里还真是捏了把汗,平时这小半妖勾魂挺厉害的,怎么今天……
催判:“殿下鬼差,可勾鬼魂前来?”
小绒球挥爪:“呜——”
催判弯腰倾听:“什么?”
小绒球很急:“呜呜!”
记录的天兵对视一眼,提笔刚要写些阳间鬼差的坏话。
小绒球一口气憋不住:哗!!!!
将近二十只厉鬼外加一只聻迸发而出,整个判官殿……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