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静静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十殿阎王, 还有后面百十来个狼狈不堪的残兵败将,似乎想从他们的表情中辨别这是否是个谎言或玩笑。
还未开门之时,黑无常就已经认出来了十殿阎王的气息,但也只以为他们是来挑事挑刺的, 正准备连骂带打的把他们轰回地府, 结果……
十殿阎王这么一阵嚎啕大哭,倒是把黑无常哭懵了。
黑无常:“你是地府之王, 还能被追杀出阎王殿?”
阎王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千真万确, 你还记得500年前被打入轮回的那个天将罗淦, 他本该堕入轮回转投畜生道, 身上的仙力也将化为虚无……但那时他还没进轮回, 就打伤了十几个阴兵鬼将逃了。”
黑无常:“听说过罗淦在天庭私会宫女被打入轮回,他逃跑……没听说过。”
十殿阎王支支吾吾:“本王当时怕天庭责罚, 就没有声张此事, 本来想着那罗淦逃过一劫后,肯定会躲藏起来,至于阳世的耕地水牛到底有无个天将魂魄,这就更无关紧要了, 但谁能想到!”
十殿阎王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是又怒又怕:“这个罗淦竟然率领着由鬼魄组成的阴鬼大军,打下了我的阎王殿,他的鬼兵每一个都力大如牛刀枪不入,我的阴兵鬼将都是阴魂呐,哪里比得上鬼魄?天知道那罗淦, 是如何将鬼魄剥离出肉体的!”
躲在大花盆中的小绒球瞬间瞪大了眼睛,鬼魄……难道夏欣兰的死和仙将罗淦有关?
十殿阎王还在卖惨:“那些鬼兵见人就砍啊,肯定是报复我这轮转王五百年前没有通融一二,而是按律把那罗淦往畜生道里扔。哎,但要不是我躲得快,早就被乱刀砍死了。”
黑无常慢条斯理:“我怎么记得,地府里不止有你这一个阎王?我这个勾魂小吏何德何能,让你轮转王记挂在心?”
阎王爷脸色更苦,连忙澄清:“虽说我们十殿阎王自古以来都是一丘之壑……啊!不不我的意思是气同连理!但他们九位执掌地狱,年年压榨冤魂索要香火,千年下来那是富得流油,鬼气也强。但我轮转王是负责投胎的,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府邸用度也寒酸。他们九人也向来不把我当真兄弟。”
“现在罗淦已经自封为轮转王,又是天将出身,人多势众,他霸占了阎王殿,那九个老家伙一个个明哲保身,装作无事发生,竟把那个恶鬼认作了轮转王。那罗淦给足那九个老家伙好处,现在他们十个‘阎王爷’正称兄道弟呢!”
黑无常不为所动,懒洋洋的问道:“都是十殿阎王,他们十个称兄道弟,和你们十个称兄道弟,于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十殿阎王反应很快,连忙拱手抱拳:“若大人助本王渡过此劫,夺回阎王殿,我轮转王将来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改革!”
黑无常挑了挑眉:“你……改革创新?”
阎王爷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连忙绞尽脑汁回想到:“现在上面流行的什么公仆意识、无纸化办公、政务透明……以后地府全都得用上,对就是用上!”
而后这个胖阎王眼巴巴地看着黑无常。
黑无常:“我随你去看下面看。”
十殿阎王喜出望外,连忙示意他仅剩的百十来个手下往黑无常的房间里躲,生怕他们被罗淦的鬼魄大军发现后就一个不剩了。
黑无常:“先别躲,都出来。”
这百十来个正往床底下、桌子底下、窗帘后面……钻的阴兵鬼将,以为黑无常大人有什么指示,连忙放弃了抢位,呼啦呼啦地穿墙出来,把楼道塞得满满当当。
黑无常随手带上了门,严肃起神色,压低声音:“你们可以进屋躲藏,但本尊有几个要求。”
阴兵鬼将们立正站好,侧耳倾听。
“第一,屋中的花盆里面,有一位新任职的阳间鬼差,他并不知道本尊的身份,所以绝不能在他面前提起本尊的名号。”
“第二,这位阳间鬼差年纪尚小,你们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危,协助他查案,如果本尊回来后发现它掉一根毛,就把你们宰了煲汤!”
阴兵鬼将齐齐哆嗦。
黑无常:“最后一点,那小家伙想吃什么就让它吃,别饿着它。”
一众阴兵鬼将:“???”
无常大人这是在聘用鬼差,还是在养宠物?
但在人屋檐下,可定得听话。
阴兵鬼将们连忙点头,保证他们一定能完成要求!而后百十来个身穿铠甲的阴兵鬼将重新穿墙挤回了屋中,争抢着角落躲了起来。
十殿阎王陪着小心,跟随在黑无常的身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小绒球悄悄地顶起大毛巾的一角,露出大眼睛偷偷往外看。
沙发底下、抽屉里、床头柜边窗帘后面……全都躲满了被挤得都压缩了阴兵。
小绒球好奇:“唧唧唧?”你们在害怕些什么?
阴兵鬼将们互相交头接耳:
“这就是那位大人的阳间鬼差?它在叫什么,它饿了吗?”
“所以现在,我们该给它喂食?”
“你们觉不觉得它很眼熟,有点像咬掉阴差半个脑袋的那只……”
“怎么可能!听三殿阎王那边的弟兄们说,那咬掉阴司半个脑袋的阳间鬼差,可是个青面獠牙的凶残巨兽,这只看起来……挺可爱的嘛。”
一个躲在抽屉里的鬼将壮着胆子,凑过去掀起了大毛巾的一角,看着里面毛绒绒软乎乎的小家伙。
小绒球:“唧唧。”你好呀!
竹宁知道这是阎王一派中难得的橄榄枝,可千万不能因为自己贪吃吓跑了盟友。虽然这些朋友们每个人闻起来都很香,小绒球还是克制着自己咽口水的冲动,向他们挥了挥小爪子。
那个躲在抽屉里的鬼将喜出望外:“看这小家伙还挺友善的。”
而后,小绒球伸出爪子咔嚓掰了一片鬼相肩头的铠甲,放在嘴中小口咬着。
躲在车子里的鬼将乐呵呵:“你们看,它吃东西多秀气,绝对不是传说中的那只。”
就在屋中其乐融融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空旷的楼道里传来。
这一屋子阴兵鬼将吓疯了,手忙脚乱地躲藏起来,那抽屉里的鬼将连忙将硕大的身躯拼命挤进抽屉,而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抽屉。
几秒钟后,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不见一只鬼影,只留下极低音量的窃窃私语:
“脚步声比活人轻,比鬼魂重,肯定是鬼魄……”
“罗淦的鬼魄探子这么快就找来了?它们怎么发现我们的踪迹的!”
“听那脚步声至少有七八个鬼魄,快躲严实点,我可不想被长刀剁成肉酱。”
“嘘——来了。”
脚步声停在了房间门口,整个屋子里的鬼将噤若寒蝉地等待着,只有抽屉里的鬼将伸出一只鬼手,将掀开一角的大毛巾严严实实地盖好,而后慌忙抽回了手。
门把手缓缓转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开了。
七个手拿铡刀的鬼魄迈步而入,他们不像夏欣兰那样外表和常人无异,他们虽然是人形,但皮肤比电影中的丧尸还要灰败,浓黑色的血管像叶脉一样布满全身,带着浓烈鬼气的黑气浸染他们每一寸皮肤,通体灰黑可怖。
如果说夏欣兰的鬼魄,就像是又脆又甜的糖霜棒,而这些可怕的鬼魄闻起来就像是坚硬如石的怪味岩皮糖。
这七个鬼魄容貌一模一样,可以看得出来生前是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但现在神情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模样,带着傀儡般的冷漠眼中透着嗜血的杀气。
这些鬼魄手中拎着将近一米长的厚厚的大刀,刀上还残余着阴气组成的血迹,一步一步地迈向屋内。
小绒球能感觉到放在桌子上的大花盆,被抽屉里哆哆嗦嗦的鬼将带动的不断颤抖。
果然,一个鬼魄陡然回头,紧盯着微微颤抖的桌子,提着长刀大步走了过来。
然后唰的一下拉开了抽屉。
抽屉中的鬼将把自己挤成了个长方块,一时间连逃都逃不出来,铜铃大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尖声大叫道:“啊————”
鬼魄面无表情地缓缓弯下腰,而后猛然举起长刀,向下砍去!
躲在屋中的其他鬼将看到这残忍的画面,无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但是哪里有胆量出来阻止?
抽屉鬼将:“别杀我啊!!!!”
眼看鬼魄手中的长刀已经砍到了鬼将的头顶,然后……
咔嚓!
鬼魄的头没了。
就在刚刚,那鬼魄弯腰的姿势,让自己的脑袋正好凑到了花盆边,小绒球小心翼翼的掀开大毛巾的一角,咔嚓一口咬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块怪味糖,然后躺回了大花盆。
毛巾自动盖下,挡住了里面的画面。
留存在屋中的只有一阵嘎吱嘎吱咀嚼声。
抽屉中的鬼将看到这副景象,发出一声比刚才响亮数倍的惊恐尖叫:“啊!!!!!!!”
本来躲藏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压缩版阴兵鬼将,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再也维持不住形态,稀里哗啦地摔出来。
然而,鬼魄是没有恐惧感的,他们眼中的杀气更甚,提着长刀向小绒球围拢了过来,举刀就往下砍。
其他阴兵鬼将一看,简直吓得魂飞魄散,你杀了我们事小,要是砍了那小绒球,黑无常会把我们剁碎炖汤!
一个个阴兵鬼将顾不得其他,全都扑了上去,普通刀剑砍不动,他们便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将举刀下砍的鬼魄的动作延缓了几秒。
小绒球也害怕的不行,他根本就嚼不动刚刚吃下的怪味硬糖,这下又来了六个。
可怜巴巴的小绒球只得悄悄把嘴里的糖吐了出来,而后极为勇猛地朝着正在挥刀乱砍的鬼魄扑了过去,咔嚓咔嚓咔嚓……
六把大刀瞬间被咬得坑坑洼洼。
小绒球再接再厉,对着那六个圆圆的怪味岩皮糖,再是一阵咔嚓咔嚓咔嚓,咬完就吐……
几秒钟过后,六个鬼魄没有了脑袋,轰然倒地。
百十来个鬼将被砍得缺胳膊少腿,坐在地上流下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泪水,疼得吱哇乱叫。
小绒球缩在大花盆里,用绒爪爪捂着嘴,哭得整只绒球一抽一抽的,伤心极了。
小糯米牙全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