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伯与我们在百昭分别。他说,他出师后便到了图然,他曾答应妻子,有朝一日带她回到他的家乡看一看。可是她没等到。
“苏赫,丫头,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木伯翻身上马,摸了摸他从锦都离开后便时时带在身上的陈旧荷包。那荷包都被木伯磨挲地快要掉下一层丝线,虽然陈旧,但看得出他很珍惜。
迎着朝阳,木伯一路东行,渐渐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出了百昭城,我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大月境内的城池。突如其来的不舍压得我心头沉重。
苏赫将我揽入怀中,用图然的语言唱着我听不懂的曲调。两三句后,他捧住我的脸用两只拇指抹过我的眼睛,“云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便不难过了好不好?”
我极力控制着哽咽,哭腔浓重地问道:“什么?”
“听默烟说,你好奇木伯和我的关系。”他凑近了我的耳朵,“木伯是我姨母的丈夫。”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只好傻傻地望着他。
他忽然笑的开怀,“木伯还会回来图然的,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时,他便会回来。他说,孩子的名字由他来起,你可愿意?”
我点点头。心中的怅然消散了不少。
后会有期,有期无期。不如一句确定时间的相约来的有盼头。
进入图然境内后,格里率了一众人马前来接我们。数百个图然男儿策马奔腾,声势浩大。
苏赫扶着我下了马车后,他们高呼“大君”而后高呼“君后”。
君后——
我脸色变了变,眼神也犀利起来。
我怎么会忘了,以苏赫的地位和年纪,他身边该有多少女人!
既然想到了这问题,我便千方百计地暗示他,要他说一说他现在有多少妃子,那些女人又是个什么位分。
然而,他只听懂了图然大君的后宫位分等级,然后告诉我“君后”是大君的正妻,除此之外我所有的暗示都被他装聋作傻地略过了。
我心中很不舒服——他这般态度,他的女人少说也有七八个甚至十来个。
就这样,我人前端庄大气人后闷闷不乐地跟着他回到了北庭——图然都城。
苏赫离开图然这么久,且与大月的战争也该结束了,他政事繁多,将我安置在一个房间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来了几个婢女帮着我洗漱后我便裹了被子躺在兽皮褥子上睡觉去。连日奔波和心情郁闷,眼下唯有酣睡一场才能解千愁。
苏赫坐在主位上,左右前后一众各色风姿的美人围着他,为他斟酒,为他添菜,他斜挑起唇角满意地拥着众位美人。饭菜吃着,酒喝着,他一时兴起,伸手勾起其中一位美人的下巴,往她嘴角凑去——
我心中怒气翻腾着,喊着他叫着他,他却罔若未闻。我想上前推开他身边的女人们可又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能看着他寻欢作乐却无法走到他面前。
正气的发抖又无可奈何之际,忽感身子被推了推。
“云儿,云儿。”
我猛然惊醒,苏赫笑意连连的脸庞映入我眼中。
原来是一场梦。
“云儿,你一定做了关于我的不好的梦。”他托着我的脖颈将我扶起来坐着,又及时用被子将我裹了严实。
我扭了扭几乎被他包严的脸,语气夹杂着方才梦里的气愤,“何以见得!”
他笑着凑近我的额头想要亲我,想起他在我梦里也是以这样的表情去亲另一个女子,我果断将身子后仰,拒绝他的亲昵。
“好了,别躲了。”他笑道,“你方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骂我‘苏赫,你混蛋’、‘苏赫,不许亲她’。云儿,你也有吃醋的时候。”
我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他最后一句——他也曾为我吃醋。
我哭笑不得想伸手打他,无奈手被裹在被子里,被子包着我被他箍在怀里。
“进入图然以后,你一路都在问我,我有多少女人,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么。”
他的戏谑让我无地自容。
我脸上阵阵热辣,很自觉地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道:“你知道还偏要故作不知!”我只将眼睛露在被子外面,定定看着他道:“苏赫,我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爱的人。”
知道唐景泽要娶霄兰为妻的时候,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女人要大度,唐景泽心里有我,我就该满足了。那样强逼着自己将他分享给别人折磨地我几乎要疯掉,可我却不能将这样的自我折磨告诉他。后来唐景泽娶了周惠沅,我在痛恨他背叛我之余,心里还生出可以对他放手的借口。
但对于苏赫,只要一想到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我就难过地快要窒息。我容忍不了。
“傻云儿。”他还是亲到了我的额头,“如果一直没有遇到你,我不会知道什么叫疼惜,什么叫唯一。”
苏赫的眼中有光,“以后,你是我的唯一,我也是你的唯一。”
我满心柔软地望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是等了一会儿依旧是我与他四目相对。
我抿抿嘴,问道:“还有呢?承诺呢?承诺之后不该发个誓言么?”茶楼里说书的都这么说。
苏赫朗朗笑了一阵复又正色道:“傻云儿,赌了誓的承诺往往都没有兑现,你说呢?”
我回想了一下跟默烟听书看戏的那些故事,似乎苏赫说的很是在理。
刚要顺带回想一下以前唐景泽对我的承诺和誓言时,苏赫就像听到了我的心声似的忽然出声,“不许再想他。”
我暗自偷笑,像只虫一样努力往他怀里钻了钻,“你从来都没有许诺我什么,可从你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特别心安。”
苏赫轻哼道:“那把匕首,就是我许诺娶你、疼你一生的信物。”
“什么?”
“母亲将那把匕首给我的,告诉我,以后要送给我心爱的女人,这个女人是我要珍惜、爱护一辈子的女人。”
难怪他当初一定要将那把匕首给我,还用了那么别扭的说辞——沾了你的味道,害得我还真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苏赫,你对我是不是一见钟情?”我将脸埋在他胸口闷笑出声。
他答非所问,咳了两声,道:“回图然的前夜去东苑找你。亲你的时候你一开始在回应我的。”
我显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应他了——尽管我的记忆中是一直抗拒他的。
但他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又让我很是自我怀疑。我不敢再回嘴,免得他说出更让我羞窘的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