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愁容回答道:“你师父打算搬去快活王府住,我赶着时间给水脉配药。绫玉本来想去旁听,后来又决定留下帮我配药。”
这就是他们不去旁听审案的理由?烟香撇了撇嘴,脱口而出:“配药何必急于一时?怎么你们都对案子审理结果不关心?”
其实呢,他们也关心案子审理结果,只是他们认为楚天阔和迟乐一定会没事的。相对而言,水脉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更需要配药调理。
在这大理寺做客有诸多不便,很多药材也弄不齐全,李愁容才想着快点搬去快活王府住。只为了能想到办法根治水脉落下的病根。
去快活王府的话,她打算把清流山的东西,种的那些草药,包括整个百草园都移到王府。如果可以,连同武南山庄的物什也一起搬过去。
这些,李愁容一时半会也跟烟香说不清楚。
楚傲飞呵地一笑:“我倒是不担心你大师兄安危,就怕你闯祸。”
烟香给他泼冷水:“师父,你还别太大意了。”
兰绫玉插了句嘴:“烟香,这件案子怎么判?”
烟香加快语速,把公堂上发生的告诉他们,包括那张血书的事。
闻言,兰绫玉眸光一暗,她本以为今日审案就是走个过场,最后楚天阔和迟乐两人会无罪释放。她在这里等着退堂后迟乐来找,却不曾想还有这样的波折。
楚傲飞听完后,倒是挺淡定的。
烟香见师父神色自诺,微微有些诧异,不解地问:“师父,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大师兄安危呢?”
楚傲飞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抿了一口,笑了笑:“师父担心就有用了吗?皇上都护不了他,师父又如何袒护他?”
这么说好像也对,烟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想不明白,为何皇帝不直接赦免大师兄呢?
在烟香认知里,皇帝是大西国的最高统治者,是全天下最有权威的人物。他只要出道圣旨,赦免大师兄和迟乐大哥,并明令禁止此事不准再议。这样一来,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救了大师兄和迟乐大哥吗?
虽然会落人口实,此法不太正义,天下百姓只敢怒不敢言,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个好办法。
于是,烟香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追着问:“师父,为什么皇上不直接下道圣旨,赦免大师兄他们的罪?”
明明皇帝之前下了道口谕,让凤南阳带到大理寺,赦免他们两人出天牢。就用此法,如法炮制,不就好了?
这个中浅显的道理,兰绫玉都懂。她代替楚傲飞回答烟香的问题:“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不依法办案,有心偏袒,则会激起民愤。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况且,即使勉强赦免他们俩的罪名,日后对他们俩声誉也不好。”
烟香瞬间秒懂了,她原本以为可以利用皇帝的至高无上的权利作弊,却发现她的想法只是掩耳盗铃。兰绫玉说的她听明白了,徇私舞弊是不可取的,正经的方法还是得洗清大师兄他们的嫌疑。
在房里呆了一会儿,烟香看着兰绫玉和李愁容他们在配药,觉得好无趣。
她对药材她又不懂,也不感兴趣,连忙找个借口离开:“师娘,你们忙吧。我去后堂看看他们商议案子情况。”
真正原因是她关心案子,一刻闲不住。
闻言,兰绫玉放下了手中的三七,小声嘀咕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话音一落,兰绫玉看了眼李愁容,眼里透露出征询的意味。她知道水脉的病情反反复复,若不赶快设法医好,恐怕拖久了会更严重。她关心水脉安危,也关心这件案子的进展。
“去吧。这些药够用了,剩下的我一人即可配好。”李愁容不暇思索就批准她离开。
烟香看着李愁容和兰绫玉之间细微的异动,以及怪异的对话,顿觉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由得问:“水脉姐姐的伤不是快痊愈了吗?为什么你们这么紧张,非得马不停蹄地配药?”
她越想越不对劲,他们把配药的事,看得比旁听审案更重。换句话说,把水脉身体健康,看得比大师兄和迟乐大哥安危更重。
这是为什么?是在令她费解。除非……烟香心下一沉,水脉姐姐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烟香的直觉无比敏锐,水脉自从滚过钉子板后,身体大不如前。不,确切来说,是身上的伤逐渐好转,但是身子却越来越虚弱。这点很令兰绫玉与李愁容焦心劳思。
然而,她们不愿让烟香知道这些,怕她在水脉面前说漏嘴。让患者保持良好的心情,更利于身体的康复。
怕烟香继续没完没了的追问下去,兰绫玉忙把她支走,拉着她的手,往后堂而去。
两人刚走到后堂门口,就听见屋里面传出东方红的声音。
“段大人,侯老爹在我们面前提到了两个女儿。这会不会就是他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出堂作证的原因?”
“两个女儿?”兰绫玉与烟香皆是相视一愣,异口同声地喃喃自语。
烟香着急忙慌地撞了进去,满屋子的人看着她呆了一下。
她跑到东方红面前,扬声问:“东方大哥,你刚才在说什么?”
段子生对烟香倒是挺和善,跟别人一样纵容她,要不是公堂之上不能徇私,他也不会开口下令要打她板子。尽管她冒冒失失闯进来,他并没有出言训斥。
烟香对着段子生行了礼,再次重申问题:“东方大哥,你刚才说了什么?”
东方红回烟香的话:“段大人在询问侯老爹生前有何反常举动。”
确切的说,是在调查侯老爹咬舌自尽的原因。
烟香耸了耸肩,加紧说:“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前面说的话。”
前面的话?东方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本来思路清晰,让烟香这一搅和,他都忘了说到哪儿了。他刚才说了挺多细节,具体是哪个,又如何记得清?
他讪讪一笑:“我刚才说什么了?”
烟香微微一阵惊异,东方红刚刚说过的话,这转眼就忘了?她呵地一笑,他该不会是见到她就紧张得思绪混乱了吧?她吐了吐舌头,自认自己魅力没有那么大。
兰绫玉好心好意提醒东方红:“我们刚才走到门口,听到你说什么两个女儿?”
东方红茅塞顿开,坚定地说:“侯老爹在我们面前提到过,他同时两个爱女。”
兰绫玉和烟香,不知道东方红话中的我们,指的分明是谁。两人不约而同开口:“有这回事?”
她们搜索枯肠,就是想不起来这个细节。
特别是兰绫玉,她在脑中拼命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侯老爹说过这句话。她自认自己的记忆力不算差。
若没记错的话,当初她和东方红去走访侯老爹所在的红日镇,得知的消息是侯老爹只有侯平儿一个独生女儿,父女俩人一直相依为命。
怎么这会儿又冒出两个女儿来?
烟香也是云里雾里,怔怔地说:“有吗?我怎么没有听过?”
东方红以无比确定的语气说:“那是你没注意到吧。在知府衙门大堂里,侯老爹确实说过这句话。”
烟香心口如一,很直白:“莫非,侯老爹还有女儿在相爷手上?”
“这不可能”兰绫玉一口否定:“我和东方大人前些时日去红日镇走访,侯老爹的邻里乡亲确实说了,侯老爹只有侯平儿一个女儿。”
“东方大哥,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我真没听过这个。”烟香观点与兰绫玉一致,之前东方红告诉她的内情与兰绫玉说的吻合。她不信有这事,若是侯老爹说过这话,她应该是有印象的。
东方红再次强调:“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陆姑娘。她也听见了,可以作证。”
满屋子的人,都听着他们三人的谈论,没有打断。
这时,他们想让陆采儿出面证实东方红的话,却发现陆采儿不知去向。
烟香扫了一眼,发现除了陆采儿以外,永安王都不在场。经过询问,她才知道永安王和夏文萱一起回宫去了,而陆采儿回了趟醉芳楼。
我擦,烟香这才想起皇帝给她的令牌,还在陆采儿手上没有拿回来呢。她暗拍了下脑袋,自己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大家看东方红如此肯定,相信了他所说的话。只是,侯老爹明明只有侯平儿一个女儿,为何他自己说痛失两个爱女?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兰绫玉又是一阵质疑:“东方大人,若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侯老爹的邻里乡亲会那么肯定,他一直与侯平儿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
水脉本是在旁听着,沉默无语。这会儿,她咳嗽了一声,薄唇微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侯老爹故意这么说,以此误导我们?”
段子生和云白皆是点了点头。他们觉得水脉的话,也有几分可能性。只是,侯老爹这么做,动机又是什么?
李爽和沈梅,则不怎么赞同水脉的说法。他们俩对此中内情一知半解,也不好发表自己的意见,只得充当盘听者。
水脉继续说下去:“他情愿咬舌自尽,不愿出堂作证。定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极有可能是他想保护什么人。”
说这些话时,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似乎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
这样通俗的道理,其他人也懂,就是没弄明白,侯老爹想保护的人是谁。
烟香不以为然的扬了扬眉,惊呼:“怎么可能?难道侯老爹与相爷有什么关系?他护着相爷做什么?”
这话说得引起大家一阵好笑。
沈梅没反应过来烟香话里调侃的意味,立马唾弃她:“谁说侯老爹想保护的人是相爷了?相爷害死了他女儿,他恨相爷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护着相爷?”
烟香撇了撇嘴,有些啼笑皆非。据水脉姐姐的分析,得出的结论,不就是侯老爹想保护相爷嘛?
这桩案子,明显是相爷搞的鬼,他是始作俑者。这些血书里记载得无比清楚,计谋出自相爷。侯老爹不愿出堂作证,不就是想要保护相爷嘛?
当然,烟香那话是调侃的意思,并非她真认为侯老爹想护着的人是相爷。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烟香猛地想到一个问题:“不是吧,难道夏荷才是侯老爹的女儿?”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震惊了。
烟香觉得这个解释很到位。血书里提及,夏荷是假冒的相爷千金,而侯老爹又不愿出堂作证,极有可能跟夏荷有关。侯老爹若是出堂作证,那么这张血书即可确认真伪。当然,大家都相信血书是真的,只是没有得到证实而已。
而若是经过证实,血书为真,那么血书里记载的内容可以作为呈堂证供。如此一来,根据血书内容,夏荷假冒相府千金,胡作非为,杀人如麻,她将会身败名裂。
而附带的结果,相爷也会跟着倒血霉,他残害楚天阔的事实败露,原形毕露。说不定还犯了欺君之罪。
烟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很正确,合乎逻辑。
然而,水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不现实。夏荷我们都见过,并不陌生。她珠圆玉润,与瘦骨嶙峋的侯老爹,并无半点相似之处。况且,侯老爹会为了夏荷,而不管侯平儿蒙冤吗?”
说着话时,水脉间歇性咳嗽了两声。大概是因为审案时间长,她在公堂上呆得久了,一心牵挂案子审理结果,情绪波动厉害。以致她现在声音听着有些虚弱无力,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兰绫玉见状,忙走上前靠近水脉,附在她耳边悄声劝她:“水脉,你先回房去休息吧,也该喝药了。”
水脉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累了。她迈着并不轻快的步伐,一人往客房而去。尽管她很想留在这后堂与大伙商议,但是她自觉体力不支,不想暴露自己羸弱的一面在外人面前。
烟香望着水脉走路弱不禁风的背影,心头一阵酸楚。她低低一叹,水脉姐姐的伤未好吗?
她又回味起水脉的话,揣摩一番,好像水脉说的有道理。
可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关于侯老爹这人,似乎有好多谜,可惜人已经死了。
烟香忍不住吐槽,要想知道此中缘由,莫非得到下面去问侯老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