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花园六栋306。
程伟刻意避开程红,刚走进电梯,某外包网站的客服便打来电话通知,接单人要求面谈。
他没有拒绝,只是多提了一个要求,接单人必须缴纳一百万的保证金,才能见面,如果只是想研究而拿不出实际成果,一百万保证金就是罚金。
客服无法做主,征得程伟同意后,把联系方式发给了接单人,由两人自行商议。
程伟又给东岳帝君打了电话,得知其并没有要见神荼、郁垒的意思,才带着方静兰母女、相柳三姐妹前往龙凤山,迎李成栋回家,送向琬婷母子上路。
杨素芬坚信棍棒出孝子,刚打走虐待孙女的程伟,程红便怒气冲冲的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吼,“小伟呢?”
“爸爸虐待儿童,奶奶不让他进门。”程圣君正在教张烨烨练习爬行。
“相柳呢?”杨素芬拿着鸡毛掸子出来,准备再打走一个。
“妈!”小尾巴从门外探出了头,若不是满嘴油腻,场面会更感人一点。
家庭悲剧得以避免,杨素芬扔掉鸡毛掸子,拉着小尾巴嘘寒问暖,反正三个长的一模一样,回来一个总比没有强。
“小伟去城市花园了?”程红愤恨不已,看着张烨烨问,“虐待谁?他外甥?”
杨素芬没好气地说,“你儿子没人碰,圣君在教他说话。”
“妈,你也太偏心了,在地上打滚就是学说话?”程红踢了踢张烨烨屁股,“快给老娘滚起来。”
“剑!”张烨烨没有抬头,继续匍匐前进。
“别没轻没重的,你小时候,我这样对过你?”杨素芬扯了程红一把,“烨烨真在学说话。”
祖孙俩心有灵犀,程圣君喊道,“小烨子,快过来。”
张烨烨屁颠屁颠的爬了过去,边爬边喊,吐词虽然稚嫩,却分外清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红直直地看着程圣君发呆,刹那间福灵心至,脱口而出,“你们这对父女都不是人!”
“奶奶!”程圣君皱起眉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杨素芬,“没妈妈的孩子就不是人吗?”
‘哎呀’声不断,程家再度上演三娘教子的戏码,程红抱起张烨烨做挡箭牌,这才躲过一劫,不停感叹程家后继有人,又一个女魔头诞生。
火红色的卡罗拉在山间蜿蜒盘旋,方寻为了宣誓主权,特意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喋喋不休,从姑嫂相认说到相柳和小尾巴客厅争锋,事无巨细,娓娓道来,后排上的四女齐齐脸红,为中秋时节平添几分暖意。
接单人的电话如期而至,打断了少女对生活的热爱,程伟拿起手机,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双方进入正题。
电话那头是青年男子的声音,“程先生,一百万我们可以出,怎么保证事情的公正性呢?对错总不能由你一言而决吧?”
“很简单,你们手里肯定有这样的字体,才会对我发布的任务感兴趣,发过来让我看看,我会让你们心服口服。”程伟自信地说。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又问,“既然程先生能看懂,为什么还要悬赏?”
“只能看懂一半。”程伟叹了口气。
“这样的文字有很多?”电话那头又
问。
“你有很多问题?我发布悬赏是想解决问题,而不是让你来提问!”程伟有点冒火。
“对不起啊,程先生,刚才只是求证,我们起初并不知道有这回事,今天下午四点多,阳城学院中文系的张教授打电话给我老师,他说,阳城这边有人在外包网站上悬赏解字,他的一个学生还告诉他,这样的文字有几百个。”电话那头,心急火燎般地解释道。
程伟想了想才说,“还有几百个字无法辨别,需要例证或是物证。”
一阵悉悉索索后,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人,“程先生你好,我是谢书英,一共千余个大篆,肯定是系统性的出现,承载物必然非常庞大,这不是小事,你是公务员,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关系,交由……”
程伟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谢教授,既然你能查到我,也该知道我爸是烈士,我是烈士后代,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首先,我要告诉你,这些文字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并不违法。程家有祖传文物,很多阳城人都知道,其中,有把宝剑削铁如泥,我姐从小背到大,2000年的时候有人出五百万,我家没卖。”
“然后,我免费送你一个假设性的答案,据说,这些文字是从青铜鼎上拓下来的,最大的一尊鼎宽20米,高9米,重七万多斤,太平盛世当前,除了化成铜水,谁也带不走他们。”
“最后,我要告诉你,以上这些话不是免费的,你若是想探讨这些文字,必须缴纳五百万的文字传承费,少一分都不行!”
程伟直接挂上电话,刚把手机扔在仪表盘上,铃声又响了起来。
“五百万就五百万!”电话那头的谢书英无比坚定,“请程先生多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敬老,钟正南是谁?”
尽管已有所预见,程伟还是差点把手机扔了,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五百万价格不变,谢教授可以申请成立夏朝课题研究组,我有实物可以证明夏朝确实存在。”
再一次挂上电话,谢书英从微信上发来两张图片,分别是两个篆字,程伟秒答,又回了一张豫州鼎某处纹刻的照片。
两三分钟后,谢书英要了程伟的银行卡号,想要连夜启程赶赴阳城,程伟却把见面的时间推到10月8号,言道两人都需要时间去准备。
“爸!”方寻饱含深情的叫了一声,如同晴天霹雳,在车内炸响。
事发突然,程伟手一抖,差点撞上路边的石墩,方静兰花容失色,一改往日娴静,“死丫头,车上这么多人,你作什么妖?”
“没事,我不是人,不怕死。”白泽火上浇油。
“我的错,哪能怪到方寻身上。”一物降一物,程伟尽显一家之主的威严。
“叫爸也有错?”方寻洋洋自得,对于男人的反应十分满意。
“你想要什么?这些年我没亏待过你吧?”方静兰忍不住问。
“从小到大我都在幻想,有一天,我爸会骑着白马来接我,谁知道,他竟然带回来一堆女人。”方寻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我要汗血宝马!我要做自己的白马王子!”
“想逼你爸去卖血?那只是五百万人民币!”方静兰又气又笑。
“没问题,一言为定!”程伟生怕方寻反悔,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三天内带你去选马!
”
金乌尚未离去,玉兔便来,一追一逃,仿佛一对遥不可及的恋人。
天色晴好,半边星光,半边余晖,榆树郁郁葱葱,李成栋静静地坐在雕像前,等待黑夜降临。
程伟一行十余人,远远的在一边看着,无人打扰老者安宁。
“我没敢说叔奶奶母子已经过世了,叔爷爷也没问,这两天都没吃东西,葡萄糖吊着。”李锡昌泪如雨下。
“期颐之年,人老心明。”程伟缓缓点头,“由着他去吧!”
黑夜落幕,月色星光争相璀璨,一道娇柔弱小的身影,缓缓浮现,看着眼前的老者,却步不前。
“伢儿!”
浊泪瞬间满脸,李成栋泣不成声,他知道,他都知道,七十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他孤苦无靠,他老无所依。
从那个时候起,他心中的牵绊就已经断裂,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只能在梦里才能找到。
之所以,坚持到今天,是因为,他想和家人死在一起。
孩子远远的看了程伟一眼,程伟微微点头,眼里满是鼓励
孩子一步步向前,小心翼翼地问候了一声,“你好!”
“好,都好。”李成栋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想要捧住男孩的脸好好看看,双手却合在了一起,一切都是虚妄,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放声痛苦,“儿啊!”
一丝玄气涌向男孩,绕旋数周后,男孩如有实质般伸出小手,握住李成栋的大手,“我还没名字,娘亲说要等爹回来给我取,你是我爹吗?”
“是啊,我是啊,该死的是我啊!我该爬回来的啊!”李成栋枯瘦的身体扑倒在地,紧紧抱着男孩不放,“我该死,我该死啊,死了十万兄弟,为什么我还活着?戴师长都死了,我不该活着啊!”
“有人会扶,用不着你们。”程伟拦住了李锡昌和王开泰,“让她们一家好好团聚,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王琬婷凭空浮现,一丝玄气随即绕了上去,她扑向倒地不起的父子,声声泣血,“是我没照顾好伢儿,不怪你!”
童颜、青丝、鹤发,深情相拥,牢牢成团,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他已有死意,活不过今晚。”
一只两米多高的熊猫直立走来,天生憨态可掬,偏偏生出一番庄严肃穆的气度,唯独身下围着一张床单让人忍俊不住。
“随心所欲的年纪,这样留着他太残忍。”程伟说,“若是换成帝君,会怎么做?”
东岳帝君无言以对,瞬间过后,忽然醒悟过来,“你将我打入畜生道轮回,并不是人间道!”
“帝君应该感谢我。”程伟微微摇头,“帝君出生高贵,从未入世为人,若是在人间道轮回五百年,绝对没有重正神位的机会。”
他又看了看王琬婷一家,轻声问,“帝君若是体会到人世间这般情感,还能断情绝欲?还能心如止水?”
东岳帝君沉思片刻,老老实实地承认,“似乎不能。”他又加上一句,“难不成,你送我入畜生道轮回,我真应该感谢你?”
“不用谢。”程伟点点头,似乎已经收到谢意,“我们去体育馆,他们缺的不止是团聚,还缺时间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