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
张烨烨一直没松口,几只小狼崽争先恐后的捍卫领地,激烈的你争我夺之下,他依依不舍的自母狼腹下抬头,“我会永远对你们好。”
“噗嗤!”纵然汪直饿得满腹酸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熊孩子抢奶喝,还这么多话。
“汪直哥哥不喝吗?”张烨烨破天荒的红了脸。
汪直断然摇头,却又好奇地问:“好喝?”
“不好喝。”张烨烨皱巴着小脸道,“我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浑身是劲。”
“草莓呢?杏花呢?”汪直气结,爬上爬下一整天,辛苦都喂了狗。
“天天吃草,会跟猴子一样浑身长毛。”张烨烨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振振有辞道,“我也会永远对汪直哥哥好。”
“你不胡闹,就是对我好!”汪直在洞内打量了一圈,“还走不走?”
“汪直哥哥快看,我的腿胖了好多好多,左边粗,右边细。”张烨烨卷起裤腿大惊小怪道。
“那就休息几天。”汪直叹了口气。
“等小狼崽长大,一起走。”张烨烨找到充分的理由留下来。
“那你把犊鼻裈脱下来,我去挂在树梢上,好让叔叔能看见。”汪直轻松一大截,真怕熊孩子不依不饶的想要万里长征。
“哎呦……我的胳膊也变粗了,不能动。”张烨烨叫苦连天,“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自己脱裤子?汪直哥哥快来帮我下。”
汪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拎着那条粉红色的犊鼻裈往洞口跑去,对那句“我好像该洗澡了”充耳不闻。
张烨烨抱膝缅怀过往之际,耳边再次传来若有若无的鸡鸣声,他忍着刺痛,跌跌撞撞的跟在汪直身后。
“别大吼大叫的!”汪直笨拙的攀爬着。
“我知道了,汪直哥哥小心点,不用太高。”张烨烨笑道,“刚才鸡又叫了。”
“狼不会和人住在一起……可能是野鸡,我们追不上。”汪直哼哼唧唧。
“汪直哥哥知道钻木取火吗?”张烨烨问。
“真能钻出火?”汪直奇道。
“肯定能,我舅妈会。”张烨烨用力的点点头。
“那你试给我看看。”汪直没好气地道。
“我腿短,胳膊细,手小。”张烨烨说。
“有火也没东西烤。”汪直先把粉红色的犊鼻裈穿进树枝,又将周围的枝叶折断,使劲摇了摇,很有点旗帜的样子。
“狼会带回来。”张烨烨说,“它们吃不完的,我们烤着吃。”
“咱们还是去睡觉吧,醒来就不饿了。”汪直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等中午暖和点,我带
你去抓鱼。”
“很简单的,可以坐着钻。”张烨烨撅着屁股在地上爬来爬去,抱了几根枯枝和一把落叶坐在山洞前,似模似样的转动起来,“晚上点一堆篝火,几千里外都能看见,肯定有人过来救我们。”
“就你事多,难怪经常挨揍。”汪直拿着枯枝在手里搓来搓去。
“哪有?手流了这么多血,我都没哭。”张烨烨忿忿不平。
“省点力气吧,越哭越饿。”汪直叹气。
“舅舅、舅妈、我娘都不在,哭给谁看啊,我要是哭了,汪直哥哥会不会觉得很烦?”张烨烨问。
“肯定不会,要是没烨烨陪着,我早哭了。”汪直笑的分外纯真,“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出来走走,小时候的事,大多不记得了,只记得山很大,树很多,花很香,娘的怀抱很暖很暖……”
“汪直哥哥别哭,不钻了,我们不钻了。”张烨烨细细抽泣。
“烨烨笨蛋!我是高兴!”汪直任泪水肆意洒落,笑的清新自然。
“哦……”张烨烨伸出乌漆墨黑的手,在汪直脸上抹来抹去,然后咯咯笑个不停。
“又胡闹,河还有那么远!”汪直白了熊孩子一眼。
“回来了。”张烨烨冲着远方招招手,六七道灰影奔上山坡,叼着嘴中的猎物,在两人面前晃来晃去,三只血淋淋的兔子和一只不知名的鸟类。
“知道你们很能干,快去里面吃。”张烨烨的口水稀里哗啦,感动瞬间无影无踪,一边示意狼群进洞,一边小声嘟囔道,“汪直哥哥加油,中午吃烤肉。”
汪直瞥了一眼正在跟落叶较劲的张烨烨,暗暗下定决心,只要火能点燃,立马揍熊孩子一顿。
沙沙声悄然作祟,两小渐渐没了说话的心思。
张烨烨靠在洞口呼呼大睡,舌头还会时不时的伸出来,把嘴边酣水舔回去。
狼群饱腹之后,携家带口在山坡上晒起了太阳,尽情享受初春的温暖和煦。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直看着手心血泡欲哭无泪,默默的放在嘴边咬了上去。
“鸡!”张烨烨从睡梦中惊醒,一蹦三尺高。
“烨烨!咱别闹了好不好?让我歇一会,再给你找东西吃。”汪直有气无力道。
“真有鸡,咕咕叫的声音。”张烨烨爬上洞口大石,四处张望。
“抓鱼!抓鱼!现在就去!”汪直拍拍屁股,找了根粗树枝抱在怀里,暗暗祈祷熊孩子能专心折腾水。
“在那!在那!”张烨烨蹦蹦跳跳的指着北面山脚,使出了吃奶的劲,“快来人啊!我们有钱!救命啊!我们有钱!”
狼群突然急躁不安,叼着五只小狼崽子,一溜烟的窜进山洞。
汪直顺着张烨烨的手看了过去,六七匹马自北侧山脚绕出,沿河流周边攀登,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跟进,或骑或走,或缚或牵,鸡飞狗跳,哀哭不断。
“救命啊!我们有……”
“别叫!是鞑子!”汪直肝胆欲裂,连忙捂住张烨烨的嘴。
为时已晚,一遭缚妇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跑!”
啪!啪!两下,鞭挞瞬起瞬落,披头散发的十来骑应声而动,催马登山,如履平地。
“他们吃孩子,穿在棍子上烤。”汪直拉着依旧懵懂的张烨烨躲进山洞,挎上长袍所结的包裹就跑。
“把狗狗带着。”张烨烨赖在地上冲狼群吼道,“都走!都走!”
群狼奔走如风,出洞右转,西面山势崎岖。
母狼叼着一只幼狼,围绕四只幼狼呜咽悲鸣。
“草莓不要了,我和哥哥一人两只。”张烨烨扯掉汪直身上的包裹,搂着幼狼不松手。
“你抱一只先走。”汪直连忙倒出草莓,把三只幼狼塞进去,“好重,哥哥不能牵你了。”
“我……我以后一定听话!”张烨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跌跌撞撞前行。
“看路!别摔着了!”汪直吭吭唧唧的跟在后面。
狼群老弱已经远去,五只青壮却留了下来:“嗷呜……”
望山跑死马,气势汹汹的十余虏骑仍在百米开外行进,突闻狼哮,险些失蹄,骑士连抽带骂才稳住身形,继而弯弓搭箭,鸣镝示威。
箭势未破百米,便被山风吹走,倒是响声吓了张烨烨一跳,“呜呜……我这么可爱,还有人拿箭射我。”
汪直喘着粗气道:“别回头,也别说话,看着脚下。”
“太陡了,我怕。”张烨烨蹒跚前行,“可以投降吗?”
“再胡说八道,掐死你!”汪直怒道,“走快点!”
虏骑忽然舍了战马,飞驰在坡道上,数纵数跃之后,两幼儿均在一箭之内,念叨过千百回的汉话终于排上用场,“跪地免死!”
汪直放慢脚步,严严实实的遮掩住张烨烨去路,“烨烨快跑!”
冲在最前的胡虏扔出套绳,用力一拉,汪直应声倒地,瘦弱的身躯在崎岖山路上拖行,狼崽散落一地。
五只成年狼飞跃,扑倒执绳胡虏撕咬。
胡虏增援片刻即至,数声箭响,两狼哀嚎翻滚,余狼飞窜。
遇袭胡虏脸部创伤深可见骨,怒而提绳,挥刀捅向汪直。
“不要!”
五彩斑斓突起。
张烨烨驻足悲泣。
群山震眩,声动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