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家是西城,上庸一带的豪族大家,两县的百姓好多都依附于申家生活,就如赵家之于南郑,城固等县,更为巧合的是秦时汉中郡治在西城县,后来汉朝才迁至南郑县,就因为郡治的改变赵家在汉中比申家的地位始终给人感觉高上那么一点点,而现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赵家在汉中惨遭米贼灭门,只留下赵仁这么一根独苗,势力大衰,因此申耽,申仪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可是心理上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觉扬眉吐气了许多,走路时头都自然仰高了少许,这也是年前申家趾高气昂的拒绝苏真买粮过境的原因。
此时天色已晚,申家兄弟如常用完晚膳,喝了一会儿茶,陪着长辈说说话,又说道说道子侄们,待着族人都齐齐散去,兄弟俩才依着多年的习惯进去书房,早有仆人将给两人摆好棋盘,大哥申耽也不客气,先拿了一颗黑子出人意料的放在天元位置上,申仪看了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边按着自己的老套路去占边角,边笑呵呵的道:“大哥,你今日可是一反常态,出奇兵,这第一着竟然放在这天元位置上,小心让我今日赢了你。”
申耽今日却不甚轻松,没有嬉皮笑脸,很快接了一手,道:“我们兄弟俩在西城呆的太久了,一切都成习惯,有规律了,得学一学隔壁的苏真小儿,屡出奇招,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得了汉中四县之地,实力不容小觑啊。”说着,他喝了一口茶,叹道:“前些日子,我们也是太过于保守了,又或者说因着赵家的关系,短视了,还是孟老夫子说的对啊,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申仪也飞速的下了一手,笑着道:“大哥,这好好的,不能说这种丧气话。要我说啊,什么屡出奇招,我看也就是张鲁太过弱小,早晓得米贼如此实力,我们当时真不应该按兵不动,就应该和米贼争一争汉中,不然此时也不会让苏真小儿得势。嘿,死于安乐,大哥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申家在这西城日子却是过于安逸了。”
申耽听了摇摇头道:“张鲁历经三世,在汉中的人脉,实力都不容小觑,况且又得刘焉支持,我们当时插手只会是以卵击石,苏家小儿能得逞绝非纯凭侥幸,唉!”说完,他突然下了一招在这盘角之上,这是要和申仪争抢地盘。
申仪看了不由笑道:“大哥,你这招还真是像极了苏真,一有点儿实力,就在外面招摇,我这边角已经稳如泰山,你都还想占地。”说着,飞快应子,道:“据说前些日子,苏真在刘璋那儿碰的灰头土脸的,面对刘璋的使者都战战兢兢地,惶惶不可终日。”
申耽也点点头,落下一子,咪咪笑道:“他应该如我一样,巩固自身实力才是正经。”
申仪定睛一看,一拍大腿,叫道:“大哥,你这招真是高妙啊,竟然和天元那子连成一线了,触角伸到我的地盘来了,妙,妙,妙极。”
申耽显然也对自己这招极为满意,端着茶杯,品着茶,甚至哼起了小曲……
两千城卫军已经在西城县远处的密林之中休息了一天,此时正一个个龙精虎猛地睁大双眼盯着那西城县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苏真大手一挥,众人如猛虎出笼,迅速却又安静的向城门靠近,此时城头士兵已经清晰可见,苏真接过王瞎子手中的长箭,屏气凝神,拉弓,松弦,箭矢如流星般飞出,城头士兵大叫一声轰然掉落城下,西城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日间潜进城内的杨昂,杨任,此时早已经潜伏在城门附近,等的就是这一刻,两人带着数十个弟兄,闻声也同时发动,发声喊大叫着杀了出来,杨家兄弟一左一右,杨任长枪似蛟龙出海,杨昂挥舞大刀好似风车一般,按照计划带着步卒分别堵住左右马道,挡着从城楼上闻声下来的援兵,小胡子则趁机领人砍翻在门洞值夜的那一队士卒,趁机打开城门,苏真领着大军蜂拥而入,西城里顿时杀声四起。
城门口的喊杀声传到了申府,申仪右手猛地一抖,棋子掉落在棋盘上,砰然作响,摇晃不定,申仪也随着棋子滚落的声音而惊魂未定,直到棋子停止摇晃,没有声音,他才回过神来,叹道:“大哥,我先带上亲卫们去城门口看看,争取稳住局势,你去集结人马,尽快来援我。”说罢,也不待申耽说话,迅速起身出去。申耽看着自己弟弟消失的身影,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祥感觉,不由想起刚才兄弟俩说的话,难道真会一语成籖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手上的茶杯放在茶几之上,想平常在县中常驻人马也就千余人,西城久未经过战事,武备松弛,此时天色已黑,如何又能迅速集结,然则此时事态紧急,不容怠慢,死马权且当做活马医,他迅速传令道:“传我将令,让所有人马,迅速到县衙门口校场聚齐。”自有家丁领命,迅速去各家各户,各街各巷敲锣打鼓传令不题。
此时城门已告失守,城卫军悉数进城,苏真留下王瞎子带着百人近卫军驻守城门,然后依着事先定好的计划直往县衙扑去,哪想刚刚前行百步有余,却是申仪带着数十骑杀了过来,原本溃逃的西城兵马此时在申仪的呼喝下悉数掉头,列队迎敌,大街狭窄,大队兵马也施展不开,西城兵竟然堪堪抵住了城卫军。
局势如此胶着,自然很是对汉中不利,好在此次所带强弓颇多,只听苏真呼喝道:“弓箭手,前方五十步,仰射。”只见数百支箭,破空而出,齐齐砸在西城兵后方,黑暗之中也不知倒下多少人,只觉敌阵瞬间稀疏了许多,这种仰射不求准度,只是要求做到大面积的打击,这是苏真在守城固时,从张卫手中所学。
敌阵变的薄弱,阵中又缺少勇将,杨任,杨昂两人一马当先,就如两股旋风,两把利刃,插入敌阵,西城兵阵线再次崩溃,任申仪在后面如何呼喝,都不管用,溃兵们只管纷纷躲着申仪马头,往两边散去。申仪见情势危急,事关申家存亡,得为大哥争取时间,他手舞大刀,亲自领着骑兵,开始纵马突击,纵然此时骑兵
速度没有冲起来,可是依然比步兵有优势,骑兵的冲击力远不是步兵所能抵挡,这一队骑兵在申仪的带领下,迅速突入城卫军阵中,马踏刀砍,城卫军纷纷倒地,只见那路骑兵径直向苏真杀来。
面对申仪,苏真自然不慌,在他心中这申仪就如杨柏般,又是一个给他刷声望之人,王瞎子见主帅垂手而立,浑身散发出少有的气势,目光有如实质的看着正逐渐靠近的申仪,他迅速给苏真递上一支弓箭,苏真伸手接箭,只觉这弓,这箭和他融为一体,开弓如满月,自己精气神锁紧申仪,箭如流星,划破虚空,直直的贯透申仪的脖子,纵然是在黑夜,申仪脖子喷出的血雨依然如此显眼,失去主人的战马脱离队形,冲入人群,依然造成不少混乱,这队骑兵本就人少,全凭申仪之勇,指着这一股锐气,此时主将一倒,锐气全失,很快便被淹没在城卫军的洪流之中。
城卫军杀到县衙校场之时,此时才刚刚集结了五百余人,申耽见敌军来的如此之快,知道弟弟性命必然不保,他心头填满愤怒,更深知自己也会性命不保,当即呼喝西城兵进攻,自己也不管敌人多寡,领先疯狂的直往城卫军冲来,面对西城兵自杀式的疯狂进击,此时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进步,竟然依然能心静如水,随着他的大手一挥,身边强弓劲弩齐发,包括申耽在内的大批西城兵成片倒地,申耽此时更是宛若刺猬,浑身插满箭只,性命已是不保。小胡子见机极快,喝道:“申家兄弟,已经授首,降者不杀。”他这一喊,开始是他身边的城卫军跟着呼喊,后来近两千人齐齐呼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震耳欲聋,气势惊人,也不知哪个西城兵先仍下手中兵刃,接着兵器落地之声不绝于耳,西城兵纷纷抱头蹲地,悉数投降。
几乎兵不血刃的攻下西城,上庸也是传檄而定,城卫军上下自是极为高兴,然则对于申家合家老小的处置方法,苏真却很是头痛,他现在总算明白,当时张鲁,张修为什么定要将南郑赵家连根拔起,鸡犬不留,此时申家也一样,这种地方上的豪族大家的影响力实在太过强大了。要知道历史上申家兄弟一直是墙头草,地头蛇,无论是开始的蜀国,还是后来的魏国,申家都一直在西城屹立不倒,申家兄弟更是封爵封侯。正是鉴于此,小胡子,杨任,杨昂三人都建议杀,毕竟乱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家毁族灭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苏真思虑良久,却是始终觉得不妥,若是如此,自己岂不是与米贼无异,申家的老人,妇女,小孩,都是无辜的。
“迁!”苏真,最后拍板道:“迁,申家举族都迁到汉中安置,还有那些原来和申家来往紧密的大家,大姓,都悉数迁往汉中。”苏真摆手阻止小胡子等人继续谏言,扪心自问,他不能如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做到视人命如草芥,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好似卸下自己肩膀上的千斤重担,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毕竟不是为了无尽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