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村外的一个林子里面,有一条糊涂的龙,说好听点是从天而降,其实是恐高掉下来的,被凡间尘埃所染失去了法力,流落在荒野之间,唯有用水将龙体冲洗干净才能脱困,然而这条龙掉落的地方已经三年大旱,并没有水。
这条龙都已经有点绝望了,成天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活人来救自己,可是这货说什么就是不不同意。
一人一龙,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在那里来了一场辩论,矫情好半天,这条龙是绞尽了脑汁,用尽了心思,费尽了口舌,终于把取个好名真难给劝动了。
“听你这么说,我们都没救了,但是!”小龙一个转折,然后歪着脑袋沉吟了半晌道:“就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仍然应该试一试,无论是打破立场也好,打破常规也罢,人想做些事情的时候总要打破些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破罐子破摔一回!”取个好名真难听它说的这么励志,脑袋也跟着热血上涌,转身就回家叫人去了。
他们商量的挺好,取个好名真难先回家找他爹召集人手,去别的村子借水,等在把小龙清洗干净帮他上天之后,小龙再去找他爹,让老龙过来下雨,这样一来两全其美。
山重水复之路终于柳暗花明,取个好名真难兴奋异常,风风火火往家里赶,半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全然不顾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一口气跑回了家中。
他心说,年迈的老父亲看完了自己留下的那封绝笔遗书,指不定现在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结果到了家里之后他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老头儿一点也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意思,正哼着小曲儿兴致勃勃的在那练书法呢。
抄起笔来龙飞凤舞,在纸上写写画画。
没有什么文化;
没有什么文化;
没有什么文化……
反正翻过来调过去一共就会这六个字,老爷子成天写成天练,他觉得吧,人这一辈子必须得知道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这就足够了。
“爹,您……忙着呢啊……”取个好名真难归心似箭,跑的那叫一个快啊,带着一股风冲进了屋里,一看老爷子那个优哉游哉的样子,差点没一口唾沫噎死,强烈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别打岔,老子这不忙着学习呢么。”没有什么文化没好气的抬头瞥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儿子,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把笔一摔,就来劲了,没好气道:“小崽子你老实说,你写那个帖子是不是骂老子来的!”
“……”
取个好名真难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硬是又咽了回去,看样子老爷子是没看懂他写的什么玩意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要是老实交代说自己殉情去了,还不得被活活打死。
“我知道你不爽。”没什么文化用手指了指双唇紧闭的亲生骨肉,背过身去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取个好名真难看着老爷子那佝偻消瘦的背影,一时间也是眼红哽咽,“父亲……”
“唉……”老村长抄起取个好名真难的帖子,百感交集道:“儿啊,为父知道你心里边不痛快,你要是有意见你就直接说,实在不行咱爷俩打一架,你说你费尽心机琢磨这个,写了这么老多字,就算你不嫌累,可我也看不懂啊。”
老村长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爹知道漂漂的这个事儿爹对不起你,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也得对得起其他人呐,为父也是无可奈何啊。”
“爹,孩儿不孝。”取个好名真难扑通一声跪下了,嘶哑着嗓子呜呜咽咽喊出了一句孩儿不孝,其实他也不清楚为啥突然之间这么煽情,还煽情得简直让他猝不及防,一个没反应过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咕咚就给跪了,“
爹,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先别哭了……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爷俩抱头痛哭好一会儿,取个好名真难终于是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本来寻思这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儿,结果老爷子又哭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啊……”老村长没什么文化哭得比刚才还惨烈,还悔恨。
“没,爹,您没错,您没错。”取个好名真难从小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老爷子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一个劲儿的柔声安慰。
“不!我真的错了,我太错了,我当初不应该让你叫取个好名真难呐!”
“那应该叫什么啊?”
“我应该叫你全村人的希望啊……”
“……”
眼看着有了希望,父子二人的积怨也涣然冰释,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召集人手前去拯救那条伏龙的时候,那个来求雨道士却突然闯了进来。
“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啊?”这老道八字眉三角眼,一看就是坏人脸,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哼。”取个好名真难冷哼一声,鄙夷道:“跳梁小丑。”
“嗯?”道士不动声色的瞥了父子俩一眼,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若有所思自顾自点了点头。
“不怕告诉你,我找到了龙,只要救了这条龙,我们村就能下雨,你那些妖言惑众的狗屁,一切都会不攻自破,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村民们生吞活剥吧。”
旁边的老村长一个劲儿的拽着儿子,然而取个好名真难还是义愤填膺的说出了他和那条龙的事情,指着老道的鼻子就是一通臭骂,“抓老子的未婚妻拿去祭天,告诉你老子忍你好久了。”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你们以为他们会相信谁呢。”那老道对于年轻人的威胁根本就无动于衷,反而意味深长的盯着老村长,嘴角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的后者心里阵阵发毛。
“你想怎么样?”没有什么文化毕竟是当村长的人,也觉察出了这其中端倪,心说事情不妙,紧忙抢步到了门外。
“你你你你……”老村长着实对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惊,用手指着那道士“你你”了半天一句囫囵话也没说出来,激动得浑身颤抖不已。
外面已经围满了村民,这里面还有着十好几个年轻力壮大小伙子,手里拿着锄头菜刀什么的,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诸位乡亲!就是他们!就是他们父子才豢养妖龙,才惹得天怒人怨,三年大旱!”老道一脸洋洋得意,信步闲庭的跟了出来,同着所有的村民们高声喊道道:“现在我们只有斩了那条妖龙才能拯救希望村,只有这样希望村才能重获希望!”
“乡亲们别听他妖言惑众,只有那条龙才能救这个村子,都是这个道士在胡说八道,大家千万不要听他搬弄是非,救不了那条龙我们就全完了!”到了这个时候,取个好名真难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大事不妙,虽然他竭力反驳,然而话一出口,顿时就感觉心凉了半截,他从村民们的目光中看到的麻木,明显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乡亲们,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这么多年,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么!”老村长涨红着老脸,无助的呐喊着。
“我们一直都在听你的。”
沉默至今的村民们终于说话了。
“一直以来我们始终对你们父子深信不疑,可是呢,三年大旱颗粒无收,眼看着就活不下去了,我们该怎么继续相信你们。”
“你们,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再相信我了么……”老村长心里泛起阵阵恶寒,村民们是曾经是那么相信他,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勒紧了腰带,掏尽了钱粮,一次又一次想方设法求雨,可是三年过去了,仍然是旱天绝人,他明白,现如今即便他是对的,也绝对
不会再有人相信他了。
“事到如今,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你了,他们只会相信一个身为外人的我。”那恶道士附在老村长耳边阴谋得逞的小声道:“讽刺的是,还是你让他们相信我的。”
“把这对父子妖人抓起来!”道士脸色突变,一声令下,村民们手持棍棒将取个好名真难和没有什么文化团团围住,两人此时此刻也是心灰意冷,连挣扎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束手就擒被五花大绑起来。
“乡亲们,跟我去打死那条恶龙!”道士拿下了村长父子二人却并没有满足,又继续煽动着愤怒的村民们,百十号人手持凶器,连吵吵带喊的奔向了那条倒霉龙的藏身之处。
“我的天,真是说话算话啊!”小龙一开始还以为这帮人是来救它来了呢,心说取个好名真难这人太讲究了,好家伙带着么多人来,还都拿着管制刀具,这是保护自己啊。
没成想,这帮人冲上来就是对自己一顿暴打,别看龙是神兽,这玩意儿喝多了也吐,挨打了也疼,两三棒子打下去也嗷嗷叫唤,尤其是还有那个拿着锄头跟耙子什么的,一家伙下去,再跟起钉子似的撬那么一下,龙鳞离肉,鲜血直流。
“愚蠢的人类!可恨的人类!作死的人类!”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这也是神兽,被村民们围攻之下也激起了凶性,终于是亮出了利爪和獠牙扑向了被蛊惑心神的村民。
人龙大战,旁边儿还有一个老道士跟着火中取栗,这条龙其实也是倒霉催的,眼瞅着被这么多人围殴,竟然不跑,还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虽然说没有了法力,但也不亏为一条神龙,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斗争,终于是被活活打死了。
龙尸被抬回来的时候,在村口迎接勇士归来的乡亲们无不拍手称快,纷纷献上无数的鲜花与掌声,送给了那个将他们彻底引向深渊的道士,而后者也是自我感觉良好,肆意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荣光。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道士摆了摆手,一个禁声的眼神落进沸沸嚷嚷人群,仿佛石子落进湖中,波光嶙峋,众人霎时间止住了呼声,噤若寒蝉。
“我们爷俩没什么好说的。”取个好名真难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他看见老父亲充满绝望的朝自己摇了摇头,也是万念俱灰,连挣扎一下都懒得动,他知道,这回希望村是彻底没有希望了,连下雨的龙都被这帮人给打死了,还求个屁的雨啊。
没有什么文化此时此刻也是老泪纵横,佝偻的身形更加苍老了几分,像一条颓然丧志的老狗,他也认为自己是一条为村子守了大半辈子门的老狗,村子三年大旱,他操碎了心,为了能够求雨,甚至不惜亲手葬送自己儿子的一生幸福,无尽的悔恨与愧疚,换来的却只有村民们的冷眼旁观和滔滔恨意,他所做的一切牺牲不会被任何人所记住,村民们只知道他们相信了他,然而却并没有下雨,哪怕他这一次是对的,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他。
父子俩被绑在了架子上,周围铺满了柴草,只等道士一声令下,这二人即将葬身火海。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想说么?”道士得意洋洋的笑着,手中揽着村花郝漂漂小姐,后者小鸟依人的依偎在道士怀里,怨毒的看着仿佛真的恶贯满盈的村长父子,好像之前就是他们要把她送去祭天一般,大有一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意味。
“我只想说,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取个好名真难看了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他笑了,不管怎样,最起码,她还活着不是么,而且活得还会比以前更好。
“其实我也一直有句话想说。”道士看着取个好名真难那难以名状的目光,愈发搂紧了怀中的美人,一吐为快道:“就你们父子俩起的这倒霉名字,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