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他将在一生中第一次保不住尊严！
瞌睡虫牧师，传奇依旧！
那仙灵国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有关瞌睡虫牧师的记录，但监狱长讲给他听的那番话似乎使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因为在阅读了第一类文件以后，他又往后翻，直到他翻到了有关天猫的文件才停下来！
他发现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在那儿，那封告密信，判决书，海怪的请愿书，鬼狐先生的按语！
他偷偷地折起那封告密书，迅速地把它放进了他的口袋里，读了一遍判决书，发觉里面并没有提到鬼瞳那个名字，还看了一遍请愿书，上面的日期是圣魂一八圣魂一五年四月十日，在这封请愿书里，海怪因为听了代理检察官的劝告，所以善意地夸大了天猫对帝国的功劳，这种功劳，经鬼狐的签署证明，当然是铁定的了！
于是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封上呈给圣王的请愿书，被鬼狐扣留了下来，到王朝第二次复辟的时候，在检察官的手里就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攻击他的武器！
所以当他在档案里找到这张字条，在他的姓名底下有一个括弧列着他的罪名时，他也就不再显示惊奇了：
——天猫圣王党分子，曾负责协助逆贼自骷髅鳄鱼岛归来！
应严加看守，小心戒备！
在这几行字下面，还有另一个人的笔迹写着：“已阅，无需复议！”
他把括弧下的笔迹同海怪的请愿书底下签署的笔迹比较了一下，发现这两种笔迹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也就是说，是出于鬼狐的手笔！
至于罪状底下的那两句按语，仙灵国人懂得大概是某位巡察员大人加上去的，那位大员大概忽然一时对天猫的情况发生了兴趣，但由于我们上面所说过的那些记录，所以他虽然颇感兴趣，却也提不出什么异议！
我们已经说过，那位监狱长，为了不打扰瞌睡虫牧师的学生的研究工作，自己去坐在了一个角落里，在那儿读《圣魂报》！
他没有注意到仙灵国人把那封恶龙在栀子花酒家的凉棚底下所写的，上面兼有虚灵城邮局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六时邮戳的告密信折起来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但是必须说明，即使他注意到了，他也会觉得这片纸无足轻重，而他那二十万金币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管仙灵国人这种行为是多么的不规矩，他也不会来反对的！
“谢谢！”仙灵国人“啪”的一声把档案给合上，说道，
“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该由我来履行我的诺言了！
只要请您给我一张债务转让证明，上面说明已收到现款，我就把钱付给您！”
他站起来，把他的位子让给了钱仙先生，后者毫不谦让地坐了下来，急忙写那张对方需要的转让证明。
而那仙灵国人则在写字台的对面数钞票！
凡是几年以前离开虚灵城而又熟知海怪父子公司的人，要是在现在回来，就会发觉它已大大地变了样，以前从这家兴旺发达的商行里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活跃，舒适和快乐的空气。
以前在窗户里看到的那些愉快的面孔，以前在那条长廊里来去匆匆的忙碌的职员。
以前堆满在天井里的一袋袋的货物，以及搬运工们的嬉笑喊叫，这一切现在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种忧郁沉闷的气氛！
在那冷落的长廊和空荡荡的办公厅里，以前总是挤满了无数的职员，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名叫路痴，他爱上了海怪先生的女儿，尽管他的朋友们都竭力劝他辞职离开这里，但他还是留了下来。
另外一个是只有一只眼睛的年老的出纳，名
叫独眼金龟，这个绰号是以前老是挤满在这个大蜂窝里的年轻人们送给他的，这个绰号已完全代替了他的真名，以致谁要是用真名来喊他，他十有八九是不会答应的！
金龟仍然在海怪先生手下工作，他的地位发生了非常奇特的变化！
一方面他被提升为出纳员，而同时却又降为一个仆役！
可是，他仍是那过去的金龟，善良，忠诚，不怕麻烦，但在数学问题上却绝不屈服，他在这一点上，会坚决地站起来和全世界抗争，甚至和海怪先生抗争。
他还善长于九九乘法表，把它背得滚瓜烂熟，不论设什么诡计圈套去考问他，总也难不倒他！
在公司日趋窘困的日子，只有他一个人毫不动遥这倒并非出于某种情感，相反的是出于一种坚定的信念！
据说一艘命中注定要在洋里沉没的船，船上的老鼠会预先溜走的，临到那艘船起锚的时候，这些自私的乘客都逃得精光的，也正是像这样，海怪父子公司所有这样的职员一个个的离开了办公厅和货仓！
金龟只是眼看着他们离开，对于离开的原因连问也不问！我们已经说过，一切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数学问题！
二十年来，他看到所有付款总都是正确地如期付清，所以在他看来，如果说公司有一天竟会付不出款，似乎是不可能的，正如一个磨坊老板不能相信那一向日夜推动他的磨机的河水竟会有一天不流了一样！
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发生过什么事可以动摇金龟的信仰！
上个月的款子是如期付清了的！金龟查出了一笔有损于海怪十四个铜币的错账，当天晚上，他把那十四个铜板交给了海怪先生，后者苦笑了一下，把钱扔进了一只几乎空空如也的抽屉里，说：
“谢谢，金龟，你是出纳人员中的明珠呐！”
金龟回去以后十分快乐，因为海怪先生本身就是虚灵城忠厚者中的明珠，他这样夸奖他，比送给他一份五十银飘香的礼还要使他高兴！
但自从月底以来，海怪先生曾度过了许多焦虑的日子！
为了应付月底，他曾倾尽了他所有的财源！他深怕自己的窘况会在虚灵城传扬开去，所以到黑水的集市，把他妻子和女儿的珠宝卖了，还卖了他的一部分金银器皿！
这样，公司的名誉才能依旧维持着！但他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
借款吧，由于社会上所传的那些消息，已借不到了！
要偿付钱仙先生这个月十五日到期的十万金币和下个月十五日到期的十万，海怪先生除了等待灵魂先知号回来，实在没有别的希望了！
他知道灵魂先知号已启航了，那是他从一艘和它同时起锚的帆船上听来的，而那艘船却早已到港了！
那艘船像灵魂先知号一样，也是从温柔岛开来的，但它早在两星期前就到达了，而灵魂先知号却至今杳无音讯！
雪梦之都金沙银行那位高级职员在见过钱仙先生的第二天去拜访海怪先生的时候，这几天情况便是如此！
接待他的是路痴！
这个年轻人，每当他看到来人是个新面孔就要吃惊，因为每一个新面孔就是一个闻风来询问公司老板的新债主为了使他的雇主避免受这次会见的悲痛，他就问来客有何贵干！
这位陌生人说，他同路痴没什么可说的，他的事需和海怪先生亲自面谈！
路痴叹了一口气，就把金龟叫了来！
金龟来了，以后，年轻人吩咐把来客带到海怪先生的房间里去！
金龟走在前面，来客跟在他的后面！在楼梯上，他们遇见了一位十六七岁的美丽的姑娘，她目光焦虑地望着眼前这位陌生人！
“海怪先生在办公室里吗，洋咪咪小姐？”出纳员问！
“是的，我想在吧，至少，”年轻姑娘犹豫不决地说！
“你可以去看看，金龟，要是我父亲在那儿，就给这位先生通报一声！”
“我是无需通报的，小姐，”仙灵国人答道！
“我的名字海怪先生并不熟悉，这位可敬的先生只要通报说雪梦之都金沙银行的首席代表求见就行了，那家银行和你父亲是有来往的！”
年轻人姑娘的脸色苍白起来，她继续下楼，而陌生客和金龟则继续上楼去了！
她走进了路痴所在的那间办公室，而金龟则用他身上所带的一把钥匙打开了第二重楼梯拐角上的一扇门，引导那陌生客到了一间会客室里，又打开了第二道门，进去后即把门关上了，让金沙银行的首席代表独自等候了一会儿，然后回身出来，请他进去！
仙灵国人走进房间发现海怪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面，翻阅着几本极大的账簿，里面都是他的债务！
一看到来客，海怪先生就合上了他的账簿，站起身来，指着一个座位请来客坐下！
当他看到来客坐下以后，自己才坐回到他原来椅子上！
十四年的光阴已改变了这位可敬的商人的容貌，他，在本书开头的时候是三十六岁，现在已五十岁了！
他的头发已变得花白了，时光和忧愁已在他的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而他的目光，一度曾是那样的坚定和敏锐，现在却是踌躇而彷徨，像是他怕被迫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念头或一个人身上似的！
仙灵国人用一种好奇而显然还带着关怀的神气望着他！
“先生，”海怪说，他的不安因这种审问似的目光而变得加剧了，“您想跟我谈谈吗？”
“是的，先生，您明白我是从哪儿来的吧？”
“金沙银行，我的出纳员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说的不错！金沙银行本月份得在飘香国付出三四十万金币的款子，知道您严守信用，所以把凡是有您签字的期票都收买了过来，叫我负责来按期收款，以便动用！”
海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下他那满挂着汗珠的前额！
“哦，那么，先生，”海怪说，“您手上有我的期票了？”
“是的，而且数目相当大！”
“多大的数目？”海怪用一种竭力镇定的声音问道！
“在这儿，”仙灵国人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纸，说道，
“监狱长钱仙先生开给我们银行的一张二十万金币的转让证明，那本来是他的钱！
您当然清楚您是欠他这笔款子的吧？”
“是的，他那笔钱是以四厘半的利息放在我的手里的，差不多有五年了！”
“您该在什么时候偿还呢？”
“一半在本月十五号，一半在下个月十五号！”
“不错，这儿还有三万二千五百金币是最近付款的！
这上面都有您的签字，都是持票人转让给我们银行的！”
“我认得的，”海怪先生说着，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想到他将在一生中第一次保不住他自己签字的尊严似的！
“都在这儿了吗？”
“不，本月底还有这些期票，是聚宝盆商行和虚灵城宝玉商行转让给我们银行的，一共大约是五万五千金币，这样，总数是二十八万七千五百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