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缓缓取下头上,中世纪医生的鸟嘴面具,露出了一张瘦削苍白的脸。
文意宁的记忆像是加了半透明的滤镜一般,就这样覆盖在现实之上,而真的文意宁,看着文溯星那副似乎已经观览起她记忆的呆然样子,整个人进入到了一种极度愤怒的状态,她冲到文溯星面前,一拳打到他的身上“停下!不许看!给我停下!”
旁边的林语莺急忙冲了上来,将文意宁按在地上,她一拍地面,地上缓缓生出了一段紫色的水晶箍,将文意宁直接固定在地上,而文溯星依旧呆然地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半透明的记忆影像。
“叔…啊不,爸爸,我饿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放在一旁的地面上,暗红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了些许。他将大衣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拎着那个滴水的袋子走到厨房“晚上不能吃甜食,我给你炖肉。”
说着,他打开了那个袋子,里面,陈列着一条白胖的猪腿。
文溯星的视角跟随着那个略矮的视角,一路来到餐厅中,那个男人拿起厚背剁肉刀,将那条猪腿剁成几块,随后丢进旁边的炖锅中装满了凉水。打开电磁炉的开关,将锅子放到了上面。
那个男人将焯过水的猪腿捞了出来,随后将满是血沫的一锅水倒掉,又倒了些熟水进去,将姜块整个放进锅里加热起来。
“意宁,你中午,吃的是什么啊?”
“妈妈做的炒排骨。”
男人皱起眉“排骨?哪来的排骨?”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打开冰箱的冷冻柜,看到里面似乎少了些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随后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文溯星就这样看着那个男人炖着那几大块猪腿,然而他的视角的主人却连连打起了哈欠,眼皮也有些睁不开了。
猪肉重在火候,这种事情文溯星这种不常做饭的人都知道,猪腿炖起来肯定要很长时间,孩子晚上找吃的,肯定不可能做这种东西。
然而男人的表情显然变得焦躁起来,他不断咂舌,叹气,终于,离开了厨房。而看到那个人离开,他的视点所在的那个孩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向冰箱,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盘和蒜苗炒在一起的排骨,而就当她准备下筷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远处的走廊中传来了男人的低吼声。
“你把我放在冷冻柜里的东西做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放在冷冻柜里的东西都不要碰么?”
随后,便是一阵悲鸣和抽咽声。孩子看着那个漆黑的身影赶着步子来到门口,穿上靴子,径直冲进了雨夜中。随后小跑着,来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前。
她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青年女人正伏在地上,哭泣着。她急忙挤过门缝,蹲在女人旁边“妈妈…别哭,我们换下一个爸爸吧…”
女人抬起头,轻轻抚弄着她的头“不可能的,我,唉,”女人欲言又止,看了看系在她脚踝上的黑色硬质塑料环“孩子,你要活着…你要加油活着,带着咱俩的姓,活着…”
随后,便是碎片般的话语,文溯星看着面前划过的一幕幕记忆的碎片,盒饭里剩下了大半的肉食,还有那个孩子对于闻、温、文姓同学莫名的热切,还有那种源于肉体的喜悦,源于肉体的,在二一五五,吃到了久违的珍味后那种源于舌根到脑干的喜悦。
文溯星知道那是什么,他自己的身体在本能地反抗着那种诡异的感觉,而他在记忆中所凭依的文意宁的身体,却不断地传来愉悦。
终于,记忆的碎片消失了。
面前,只剩下,被固定在地面上,身体不断颤抖着的文意宁。
他叹了口气,看着文意宁。文意宁身上存在的,几乎所有的谜团都已经解开了。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对他有一种怪异的热情,也知道了为什么她能够那样轻松地接受饥饿袭来时必须要选择食人的事实。
还有,为什么她想要让屠夫去死。
文意宁瞪着眼,像是一夜没睡觉强撑着睁开的眼睛一般,瞪着文溯星“你就这么喜欢,把别人切成一片片的么?”
文溯星这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文意宁并不是梦境兽。
像是用嘴炮剑刺杀怪物之前,那样将怪物生前的心理一刀刀切碎,并不是他应该对面前这个人做的。
文溯星看着文意宁,沉默片刻,低声道“没什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文意宁瞪着文溯星“你没资格,也没必要评论我的过去。”
“但是我需要去救活你的…我需要去救活屠夫,”文溯星空手拆掉了将文意宁箍在地上的紫水晶框子“我的计划,需要你来帮忙。”
文意宁站起身,长出一口气,像是把五脏六腑中的浊气都吐了出去似的“为什么是我?”
“我需要一个诱饵,一个重要,却不足以把所有教廷卫队的人招过来的诱饵,”文溯星此言一出,文意宁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他妈揭老娘伤疤!玩老娘肋骨!把老娘箍在地上!就他妈为了拿我当一个诱饵?!文溯星,你个王八犊子有良心么?!”
文溯星轻轻摸了摸脸上那个鲜红的掌印,思量再三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诱饵不是文意宁不行的理由“如果我和语莺上的话,他们都会围过来,但是你,他们只会派出一两个人。”
文意宁呆愣在原地,沉默了将近半分钟“你是说,我很弱咯?”
听到这话,旁边的林语莺也难以控制地窃笑起来,而文溯星思量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文意宁单手聚起来,指着文溯星的鼻子,气得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行!文溯星,算你狠…”文意宁甩了甩脑袋“土味视频里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先当孙子后当爷?”
文溯星苦笑着摆摆手“不是这么用的吧。”
“你管我!动手,干死教团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