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溯星看着面前的黑色沼泽,向前直接迈出了第一步。
而这一步,却并没让他沉下去。仿佛有种源于脚底的力量,托着他的身体,让他足以站立在水面之上。
而就在这时,身后翻译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劝你最好把武器带上。”
文溯星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那翻译“啊?为什么?”
翻译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竖起手指转了转“你看这是哪?”
“呃,大竞技场?”
“大竞技场是干嘛的?”
文溯星看了看那翻译,又看了看腰间悬着罗马剑的,远处的圣人。他想了想,为什么铁锹会出现在旁边,而“离群”的那个徽章以及那两个负相关没有出现在自己周围。虽说这是他的梦境,但是很难说没有任何源自使徒那边的暗示。
他退了两步,走回到铁锹旁边,将手伸向铁锹,抓住了铁锹的杆子,往上一提。
然而,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易地将铁锹拎起来。
原本并不算沉重,已经被他耍得得心应手的铁锹,此时莫名地极为沉重。他想要把铁锹拎起来,却发现那铁锹仿佛是嵌在地中一般。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圣人说了些不知什么,而旁边的翻译则站起身,犹如念诵诗篇一般用一种极富节奏感的话语念诵道:
“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有三,一是最初沉降在一片混沌中的大地,二是守护尘世的天穹,而第三,便是兵刃,一把刀在折断之前能够割开无数个喉咙,而每个喉咙的主人,都是生于尘世的一人。”
“爪牙本就不是人所拥有的东西,拥有爪牙的野兽不必背负任何东西,但是我们是蒙眷的人类,是众神降在这世上,统治一切的代理人。所以背负着这种沉重前行吧,这是拥有锋锐爪牙的人的宿命。”
文溯星听着这话,抓住铁锹的柄。他也曾思索过这一切,如果像野兽一样活着的话,自由地生,随机地死。这样的生活,想必会无比轻松。
但是那还是人么?身为人的一切,还有必要保有么?
他抓住了铁锹的杆子,心中已经将一切厘定清楚。
如果说他要在这大地上践行他善的意志,那么他需要爪牙。正如助祭所说,“子曰:自吾得由,恶言不闻于耳”。如何用刀剑践行律法与公义是一回事,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先拥有如同爪牙一般的刀剑。
他全身绷紧,意志集中于右手,全力向外拔动着那把铁锹,而插入地中的铁锹,略微有了些松动。
力量进一步增加,他感觉右臂的肌肉和血管此时此刻已经接近极限,而嵌入地中的铁锹也在慢慢向外滑出。
那金色的边缘最终破土而出,文溯星单手拎着这把铁锹,沉重、熟悉而又陌生。它此时并不像是一个死物,倒仿佛如同传说中的妖刀一样,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心跳般的鼓动。
他将铁锹扛在肩上,以往这样做只是方便用力而已,而此时,则是他的右臂完全无法单手擎住铁锹的重量,必须找一个支点。
扛着铁锹的文溯星,踏上了漆黑的沼泽。
他朝着前方迈出了一步,而远处圣人微微抬起头,敷了一下腰间的罗马剑,正对着走过来的文溯星。
文溯星朝着圣人迈出一步,又一步,肩上的重量压得他双脚并不像之前那样踏着水面前行,而是略微有些陷入沼泽之中。而漆黑的沼泽中,则探出了无数干瘪的手,伸向了他踏在沼泽上的脚。
那些手抓向文溯星的脚,文溯星停滞了一下,站在那里,那些手拖拽着文溯星的双脚,尝试着将他拖入漆黑的泥沼中。文溯星抡起手中的铁锹,打向那些干手,那些手掌被铁锹击中的一瞬,纷纷缩回到了泥沼之中。
文溯星艰难地在泥沼的表面前进着,他此时就像是一只在水面上游动的野鸭,身后有着无数食人鱼般的干手尾随着。他穿过几乎有几十米的沼泽,终于来到了大竞技场正中孤岛一样的地方,而这孤岛的正中站立着的,就是那位腰悬罗马剑的圣人。
圣人口中念叨了不知什么,而身后的翻译高声唱诵到“赛里斯的圣人啊!告诉我你们的神所行的律法!告诉我你们的神所攻伐的异端!告诉我你将如何践行你们神的意志!”
文溯星不太清楚这些话指的是什么,这位圣人是拉丁语系的人,他的神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耶和华。但是文溯星并不知道,所谓“赛里斯”的神指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决定用儒家的东西应付一下,直接开口说道“我的神不行律法,而以美德统治大地,我的神不攻异端,而以礼法吸纳蛮夷,我的神不需要信仰的士兵践行他的意志,他的敌人即使占领了他的土地,也会归于他的教化之下。”
翻译沉默了许久,随后吐出了文溯星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面前圣人越是听着这些话语,他的表情变得越是肃穆。那张腐朽得有蛆虫钻进钻出的脸,此时已经变得如同一块铁板一般,而双眼则像是深秋的湖水,渐渐被冰冷封冻。
翻译说完了,而圣人则从喉咙中喷出了极为沙哑的声音,随后拔出罗马剑,径直砍向文溯星的天灵盖。
文溯星急忙举起铁锹招架,而身后则传来了翻译的声音“怪异的神明,让我看看你究竟准备怎么践行他的信条吧。”
圣人见文溯星挡住了他这一剑,随后抬脚蹬向文溯星的小腹,而文溯星急忙提腿挡住这一脚,随后急忙向后一退,和圣人拉开了距离。
“往圣,您这是要干什么?”
圣人将头上的黄金桂冠摘下,朝远处的观众席一甩,而那翻译单手接住了桂冠,高声道“使徒十二座,美德!信念!律法!此为圣人!在你梦的泥沼中展现这一切吧!用你的意志和你的虔信说服往圣!我与高尚者,将送你戴着荣光之冠复归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