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溯星蹲在门口，听着今川日向给少年讲了十分钟的儿童故事，里面少年人反抗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女孩那略显奇怪的语音语调。

最初文溯星只是以为今川日向说中文有那么点日式口音，但是仔细分辨一下并不是。文溯星在大学中接触过不少会中文的日本人，口音是什么样子的，他再清楚不过。然而，今川日向的怪异根本不是出自口音。

她似乎在有意地往句子里夹杂几个意义不明的发音，而句子的重音位置也非常奇怪。文溯星尝试着分辨出这种重音习惯属于哪种语言，然而却发现这并不是他所接触过的任何语言。

但是当文溯星放弃寻找句子里奇怪重音的位置和那些巨量的意义不明信号之后，他发现，这个儿童故事居然莫名其妙地让他心灵宁静，进入内区后的紧张还有刚刚见到大量尸体后的恶心，此时此刻都缓缓地随风飘散。

“那姐姐接下来，要讲下一个故事咯。”

今川日向说完这句话，发出了极为诡异的声音，文溯星隔着门听到那声音，根本不觉得那是人类能够从嘴里发出来的。但是那声音的重音节奏和语句组成，和刚刚他听到的故事的重音与里面奇怪的音调有着惊人的一致。

他坐在门口停了两分钟，便觉得心神不宁，越听，越想要马上跑开，于是文溯星打开自己手腕上终端的录音功能，放到门口，随后他回到上杉等人身边。

“情况怎么样？”

“她把那个小伙子稳定下来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而沙哑的吼声。随后，是少年的悲鸣“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放我出去吧。。。别念了。。。我求求你，别念了。。。”

“你管这个叫，稳定下来了？”上杉皱起眉瞥了文溯星一眼。

文溯星苦笑着一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反正是安定下来了。”

上杉站起身，凑到门前“小姑娘！没事吧。”

今川日向没有理会上杉，开口道“回答我的问题，这几个问题，你每回答一个，我就会停止念故事一分钟，等你全回答上来了，”今川日向刻意顿了一下“我会给你讲新的故事的。”

说罢，屋中传来了写字的声音，然后今川日向又念起了那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东西。

小伙子又开始悲鸣、惨叫起来，上杉听到那声音，则皱起眉头，小声说道“铁坨，录制一下这个内容，分析是什么语言。”

他耳中传来了冰冷的电子女声“了解。”

那少年人仍在尖叫着，不断地喊道“我说不了啊，他们会杀了我的。。。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呀！”随后发出一声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的尖叫“啊！我说错了，我不是，我不是想活着啊，不，我想，我想不想活着。。。我，我，我不知道啊！我求求你先停下吧！”

狂乱的呼喊声并不能让今川日向停下口中那个所谓的“故事”，而那故事的声音，似乎正在缓缓地将少年的理智溶解，他嘴里不断喷出破碎的话语和词句，而蹲在门口的上杉突然意识到，他嘴里那细碎而无法连贯的词句，似乎正是他的问题。

“近广场进发，五扎营团长，人和公里边正走休，息我南周围很，”少年喘息着，嘴里不断地喷出这样毫无连贯性的词语组合“觅金净化店来，出我我五刚杀，食人错饶。”

上杉在脑中差不多整理了一下，内容略微接近于“广场附近五公里左右在五金店扎营休息，我出来觅食，刚刚杀人的事饶了我吧”这样的话。

但是今川日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杉急忙敲门喊道“小姑娘！你停一下！他已经把第一个问题回答了！”

听到这话，屋内的声音停了下来，今川日向开口道“这一分钟给你恢复一下，好好想想一会儿要不要继续把情报告诉我们哦。”

蹲在门口的上杉开始认真地思考，要不要继续让今川日向审那个少年。今川日向把少年带到屋里不到十五分钟，少年就已经接近崩溃，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恐怕过一会儿少年整个疯掉之后，他更没法获得情报了。

“要继续了，你仔细思考下，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我们？”

“我说！我说！”少年人高声喊着“求您，求您不要继续了。。。”

今川日向打开门，看着门口的上杉“他招了。”

上杉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今川日向，他走进屋子，看着那已经不成人样的少年。

那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人吐着舌头，他的身上还有面前满是呕吐物。眼白已经覆满了血丝，而他的身体则在不断颤抖着。

“小子，回答问题吧，你们有几个人，有什么装备？你们教团的其他武装力量还有什么？”

“真的，我不能说啊。。。我说了我会被砍了脑袋看着自己被切片。。。”

上杉一撇嘴，朝门外招招手，今川日向探头进来，看了眼那少年，而少年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喊道“我说！我说！我们一共十个人，近战人员还有三个，两个持弩的射手，两个喷射手，一个喷火一个喷酸，还有团长和副团长。。。教团。。。”他似乎说到教团，又不想开口，然而，和今川日向对视了一眼之后，急忙喊道“还有卫教军，卫教军！教廷一共有十二个巡回审判团一共一百二十人，卫教军五十人。。。”

“有官方级别的射击武器么？”

“没有，都是弩之类的东西。。。”

上杉点点头，起身“那隔断你们痛觉的，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少年呆愣在那里，像是木头人一样，上杉站起身，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上杉只好走到门口，给门口等着的今川使了个眼色。他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件事，毕竟隔断痛觉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稀奇的东西，实在不行一会儿检查少年的尸体就好了。

今川低着头走进屋中，关上了门，而屋中，又传来了少年的嘶吼声。

嘶吼声渐渐地弱了下去，悲鸣、呻吟，最后没有任何声音，当今川打开门，上杉看到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仰头看着天花板，他的嘴边流着涎水，而眼角则淌下数行鲜红的血泪。满覆着血丝的眼球浑浊不堪，而上杉仅仅轻轻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那少年人原本浓密乌黑的一头短发，便如枯叶般纷纷落下。

今川蹲在门口，抽噎着，她不敢抬头看哪个少年，似乎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女孩儿的口中，不断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他死。。。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老人忽视了旁边显然不太正常的今川，看着面前这个空无一物的躯壳，探了他的鼻息。虽然他仍在呼吸，但是他的生命，似乎已经结束了。

上杉走出房间，和文溯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此时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如果今川在午夜讲起‘故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