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虹正准备下班,老爷子十万火急地堵在公司门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陈虹,莲茹不见了!赶紧去找找,莲茹不见了!”陈虹心咯噔一下,整个人像一滩泥浆,瘫软立不住。老爷子又赶紧拉住她,生怕她晕死过去。
好几秒,陈虹才缓过来,伸手摸摸额头,只见额头上全是汗水。这确实是着急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尽可能让自己平复下来。只有平复下来,才能理性冷静地解决问题。
陈虹声音有些颤抖,哆嗦着问老爷子:“你···放学去接,没有···接到么?”
老爷子几乎是哭腔,揉着眼睛着急地说:“我就是跟往常一样,去学校接还是没接到。”
陈虹又问:“那你就没赶紧问下老师么?”
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问了。老师说今天上体育课,放学早,人一多,现场有点混乱,当时看着像是有人接走了,大家也就没太注意。现在老师也很着急。还在寻找。”
陈虹吸了一口气,说:“爸,你也别着急。我们赶紧去找找。莲茹那么懂事,不会有啥事的。”说完,她便拉着老爷子,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对老爷子说:“爸,我先去找,你身体不好,别跟着我着急。这样,你先去农贸市场,去找何了了,给他说声,让他辛苦一下,也帮着也找找。”
老爷子“嗯”了声,快步往农贸市场走。
陈虹顺手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后,她眼睛便不离车窗,期望能看到刘莲茹在外面游荡。
师傅问去哪里,陈虹说随便开,沿着学校门口那条路附近随便开就是。师傅有些不理解。
陈虹一激动,说:“我的孩子丢了!你随便开就是,我就是要找孩子!”师傅这才“哦”了一声,开车巡游查找。
找遍了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都没有发现刘莲茹的影子。陈虹还想再扩大范围继续寻找,可是的哥师傅不愿意了,嘴巴里嘟噜着,说这样耽误自己做生意,要么钱给多点。
陈虹火了,朝着的哥大声吼:“不就是钱么?我有钱!只要找到孩子,多少钱都行!”
的哥见她这样子,顿时也冒火了,下车一把把陈虹拉了下去,说:“你有钱!我有车!可是我不想做你这单生意!神经病!”骂完之后,师傅上车一溜烟走了。
陈虹站在原地,放声哭了出来。哭着哭着,便蹲在地上,眼泪也顺着眼角往下流,把手袖子都弄湿了。
陈虹想着刘莲茹会不会被刘仁义带走了?毕竟才收到刘仁义的来信,想把刘莲茹带去香港,会不会是刘仁义觉得自己不答应,强行把刘莲茹带走的呢?又会不会是自己日常做生意得罪了一些人,遭到报复,而报复正好报复到刘莲茹头上了呢?
人最绝望的时候,莫过于此吧。
哭了一会,她听到一辆车听到自己身边。“陈虹,你蹲在这里很危险的。快上车,跟我一起去找吧。”
说话的人是何了了,他接到老爷子的求助之后,二话没说,立即开上自己的桑塔纳,带着老爷子全城寻找。同样,也没有找到刘莲茹。蓉都毕竟还是有这么大的,如果真的刘莲茹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还在城里,所以,他找了几圈之后,想到的是赶紧报警。警方的力量,绝对强过他们几个人的寻找。
陈虹看了一眼何了了,试图站起来,可是腿部发麻,差点晕倒,幸好何了了手快,一下子扶住她。
何了了说:“陈虹,先上车吧,咱们再找一圈,如果还没找到的话,咱们赶紧去报警。”
陈虹带着哭腔说:“了了哥,莲茹会不会真的被人带走了?”
何了了安慰道:“不会的。莲茹很聪明,应该是去同学家玩了,或者走迷路了。你别着急,我们找一圈,找不到就报警。肯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安慰一番之后,陈虹这才平静下来情绪,坐在副驾位置上,时不时抽搐一下。但她仍然盯着车窗外,希望能在路边发现刘莲茹。
车子又绕着蓉都城市主干道寻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刘莲茹。何了了直接将车开到刘浩所长辖区的派出所。恰好刘浩所长还没下班,听完何了了说了大致情况,刘浩所长立即给附近各个辖区的兄弟伙们打了电话,安排分头寻找。
做完这一切之后,刘浩所长又喊了年轻警察到了几杯水给陈虹他们,问了一下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试图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也算是安慰下情绪吧。但陈虹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工作生活呢,她心里还牵挂着刘莲茹,所以回答刘浩所长的话,也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好在刘浩所长并不计较这个,和何了了先聊着,问何了了上次说的想搞个大型的商场那事,现在搞得怎么样了。何了了说还在找场地,场地不太好找,大的场地,别人一租就想租个十年二十年,这样下来租金成本就很大,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范围。小一点的场地吧,租金少,但是规模也不是很大,跟现在自己的这几家门店相比,没多少好处,搞下来也基本是瞎折腾不划算。
刘浩所长说:“这事别急,毕竟涉及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要搞稳当一点。”
何了了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迟迟没最后定下来。刘所,今后等哪天我搞下来了,你空了来给我指点下,出谋划策当个顾问。”
刘浩所长打了个哈哈,扔给何了了一根烟,说:“你说笑了。我没那个水平。”正说着,桌上电话响了。
电话是另一个辖区派出所所长打来的,说找到刘莲茹了。刘浩所长再三确认说:“真的是她么?你确定?”
对方说:“千真万确,小姑娘的书包里的书本上写的就是刘莲茹,而且问她她也说自己就是刘莲茹,怎么会出错呢,赶紧过来确认一下吧。”
刘浩所长连声说:“谢谢兄弟,改天我做局,感谢兄弟。”寒暄几句后,他挂掉电话。
陈虹已经听到说找到刘莲茹了,立即兴奋起来,激动地说:“谢谢刘所,真的太感谢了。”
刘浩所长手一挥,说:“客气啥,都是老朋友,这点事举手之劳,再说也是应该做的。你等下,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刘浩所长用所里的警车,亲自送陈虹、何了了和老爷子回家。
到小区门口时,刘莲茹正坐在花台子边上。旁边还站了几个警察。
花台边上,确实是刘莲茹。她有些害怕,低头一句话不说。
旁边的警察见到刘浩所长到了,连忙伸手寒暄问好。刘浩所长连声感谢。双方交接完后,警察走了。
陈虹一把抱住刘莲茹,挥手朝着她的屁股上猛地打了几巴掌,接着吼了几句:“谁叫你乱跑的!你知不知道,你走丢了怎么办?”吼完之后,又把刘莲茹抱着,在她额头上猛地亲了几口,带着哭腔说:“你去哪里了!下次别乱跑了,妈妈急死了!”
刘莲茹显然是吓到了,瞪着眼睛看着大家,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兀自拿着一支钢笔,在本子上写着画着。
何了了拉住陈虹,低声说:“别把孩子吓到了。刘莲茹找到了就行了,有事回头再说吧。”
陈虹抱着刘莲茹,何了了拿着书包,跟刘浩所长告别后,便上楼了。到家后,何了了又嘱咐陈虹别批评孩子,等过几天等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再问问情况就是,当下赶紧给孩子弄点吃的,吃完好好休息。
陈虹点点头,见他这般关心自己,心里不经意间,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何了了走后,老爷子简单煮了三碗番茄鸡蛋面。吃面的空隙,刘莲茹说:“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陈虹摸摸刘莲茹的头,关切地问:“你可以告诉妈妈,你刚才放学去哪里了么?”
刘莲茹吃了一口面,眨巴着眼睛说:“妈妈,我去找干爹了。我有点想干爹了,就一个人去找他了。”
陈虹顿时有种触电的感觉,摸摸刘莲茹的头,又看看老爷子,接着说:“乖孩子,下次想干爹了,给妈妈说,妈妈带你去,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会遇到坏人的。”
刘莲茹“嗯”了声,说好的。
过了一会,刘莲茹又说:“妈妈,干爹真的会死么?”
陈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干爹怎么会死呢?干爹只是生病了,生病了医生治疗了就会好起来的。”
刘莲茹半信半疑地说:“可是我看到干爹嘴巴里好多血呢。”
陈虹心一惊,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刘莲茹说看到李军嘴里有血,多半是李军真的吐血了。一旦吐血,也就说明他这身体真的经不住考验了。
陈虹说:“莲茹,干爹会好起来的。他还要看你写好看的字呢。”
刘莲茹“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老爷子收好饭碗,默默去厨房洗碗。陈虹瘫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一会便陷入沉思。
她又一次想到李军那憔悴的样子,以及当年大学时,她在李军宿舍楼下,等到李军下楼的样子。那时候的李军,是多么意气风发,多么有精气神!
可命运这狗东西,怎么总喜欢和人开玩笑呢?仿佛与人开玩笑,是命运这个狗东西最喜欢做的事。
这次这个玩笑,开到了李军身上。
他苟延残喘的生活里,正充斥着各种不确定的危险,也许随时一种危险,就能轻而易举拿走他的这条毫无价值的命。
老爷子收拾好碗筷,递给陈虹一盘洗干净的水果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信命。一个人要是信了命,生活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陈虹苦笑一声,说:“爸,我信命,但命为啥总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