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已被那鬼魅凄怨之声弄得晕头转向,心寒不已。他身子一震,像是兔子一般跳了起来,灯笼向后一照,便见到了那声音主人的尊容。
只见那人,隐约是女子,体态绰约多姿,身着白裙,只是那面孔未免太过可憎,仿佛被水泡发了一般。长发垂散下来,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怎也不像是个活人。
“你……你是谁?!”吴雪哆嗦着牙关问道。
可那女子并未作声,在一片死寂之中,吴雪丝毫听到了她若有若无的低语和阴笑,仿佛满壁皆是窸窸窣窣攀爬扭曲的蚰蜒和蜈蚣。他忽然感觉有种难以遏制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小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女子娇声低语道,语带阴寒笑意。
吴雪顿时头皮发麻,那渺茫而空泛的声音仿佛是从水底传来,直让他有种被淹没的恐惧感。
他看了看那女子身上的服饰,只感觉有些熟悉,可那张极具违和感的脸却无法让他跟记忆中任何一张脸相联系起来。
只这时,记忆的黑暗深海里,仿佛闪过一条泛着幽光的游鱼,他好像想到了这一身装扮的主人。
“不可能……不可能!”
吴雪只感觉匪夷所思,那人早已经死了,尸身沉入了江里,又怎能再爬出来纠缠着他?莫非是恶灵?他只感觉自己胡思乱想,死了便是死了,更无恶灵这一说。
可他转念一想,忽然发觉到了异样之处。刚才从黑暗空间脱身的自己,岂不是也无实体的存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雪感觉自己以往坚持的观念,在片刻之间便分崩离析,思路也开始混乱,仿佛是一个无序的宇宙。
他颤抖着退后两步,生怕那诡异的女子突然向他扑来。可一阵阴风骤然飘来,那灯笼内的烛火竟然晃荡起来。于是这个走廊内的环境,顿时陷入了一片飘摇朦胧之中,黯影闪闪,仿佛不可捉摸之鬼蜮,凄迷悱恻。
待阴风吹过,灯火重新亮起,那个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吴雪的视野内,光亮所及之处,再无他人。吴雪知觉匪夷所思,迷茫地眨了眨眼,心想莫不是自己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不成?
他揩了揩冷汗,可当他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之时,只听那阴冷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席卷黑暗,直达吴雪内心恐惧的最深处。
“装神弄鬼!”吴雪愤而喝止,“侮辱死者亡灵,是何人装神弄鬼,别躲躲藏藏的!”
可没有人回应他,耳边唯有那一声小公子不断传来,似梦似幻,分不清真真假假。
只眨眼间,声音忽而欺近,在吴雪耳边轰然响起!
“小公子!”
吴雪顿时一个寒颤,余光之处,只见一个人影飘忽不定。他回过脸,那人影便到了他身边,转瞬间忽又到了他身边,仿佛是一个纠缠不休的梦魇,无论吴雪逃出多远,都会紧紧跟随。
吴雪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那怪物,那诡异的声音便又会在耳边响起。他已快被那怪物折腾得心力交瘁,顿时心中一种无名火起。遂停下了脚步,右手执灯,左手戒备,阴沉着眉眼,冷冷地瞥着四周的情况。
“现身吧,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吴雪的耐心已快被消磨殆尽,而往日里那一副腼腆赧然的模样,顿时变得阴鸷毒辣。若是教身边人见了,只怕会怀疑他是不是吴雪。
他一直是个极好的人,态度倒也算谦和温顺。只是他有个特点,只要某事某物某人触及他心之逆鳞,便会毫不留情面地变一个人。一个无比冷漠、无比镇静、无比麻木,同时又无比可爱的一个人。
只有这时的吴雪,才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他一双阴冷的凤眼藐着周遭,不知从哪刮来的阴风缭绕着他,灯笼里的烛火飘忽不定,仿佛是一个人的善变而又虚浮的内心。
少顷,一阵阴风迎面吹来,撩动着吴雪的头发。他眉眼一沉,一股森寒阴暗的气息便浑然而生。内力暗凝,左手紫芒乍现,宛若恶鬼。吴雪极其害怕黑暗,但是他并不怕任何鬼怪。因为那多半是虚浮且动荡的内心的产物。他的心坚如磐石,他的经脉柔韧如苇蒲,纵是有鬼怪,他也无丝毫畏惧。
那阴风一至,便忽而分散开来,飘向了他身后。笑声顷刻又起,吴雪未加多想,身子一弹,便犹如离弦之箭般激射出去,顿时左掌紫光倾泻,犹如一朵妖异的紫色花朵。
“现!”
吴雪低喝一声,一把抓向了那身后出现的女子。可那女子的身影又是一阵飘忽,仿佛碎梦残影一般,变得支离破碎。待吴雪反应过来,她便又在另一边站立起来。
“额呵呵呵……”
那女子发出一阵戏谑的怪笑,吴雪轻叱一声,回身看向那女子,沉着声说道:“你是谁?”
那女子咯咯娇笑道:“我是蕊儿,小公子不认得我了吗?”
吴雪冷笑道:“蕊儿?她不幸被人所害,又怎会在这?”
那女子阴恻恻笑道:“小公子莫不是也是个薄寡心肠的浮浪子?只害得蕊儿死得好惨……好惨……”
吴雪目如寒星,说道:“薄情寡义的浪荡子?是他害死了你?”
那女子凄凄落泪,哀怨道:“我的命好苦……好苦……终是摆脱不掉,摆脱不了,沦为弃子的下场……”
吴雪只感觉头有些疼,那女子的森森鬼语,在他脑袋里炸开,像是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毫无波澜的池塘。
“发生了什么?姑娘不妨说明……”
忽然,那女子停止了哭声,将扭曲变形的脸从双掌中抬起,阴狠狠地瞧着吴雪,阴恻恻道:“等你死了……自然就知道了……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话音未落,那女子露出满嘴森白的尖牙,双手上的指甲犹如铁铸,一阵腥风袭来,便朝吴雪头上盖去!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脚步一掣,犹如紫电。只听身旁一阵尖锐的声响,那面木质墙壁,竟被那女子生生抓出了几道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