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仰贞正待和金织说着,脚步却是轻蹑着欺近她身畔,手攀在了腰间的长刀柄上。这个背对着他,面对着狐仙娘娘神像的少女,似乎没有发觉他险恶的意图。他们二人一应一答,话音未落之时,忽见古庙内一道寒光乍现,孙仰贞抽刀对着金织的后心砍去!
可是他得到的反馈却是自己手腕和虎口的酸麻胀痛感,刀刃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没有砍到金织,却是砍在了狐仙娘娘神像脚边的石台上,直坎砍落一角,入没半寸。
孙仰贞恍然失色,朝上面看去,只见金织霎时间站定在了狐仙娘娘神像的头顶,真垂下眼,冷视着他。而他神思一抖,周遭之光景赫然迁变。
像是一团烟雾,又像是一个醒来的梦境一般,眼前的场景忽而改变,哪里还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古庙?分明是一个破落阴森的鬼刹!四面望去,只见环壁腐坏掉落,庭柱红漆斑驳,门两边翻飞着两帘白布,重重鬼瘴滚滚而入,森影叠叠,直如那鬼蜮之境。
孙仰贞顿然一惊,骇然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这妖女,使的什么鬼蜮伎俩?!”
金织阴恻恻一笑,缓缓将帽子摘下来,露出了湿漉漉的头发,发盘如丝,粘在俏白的脸上,丹唇素面,更显妖娆诡异。
她冷笑一声,“你又是何故,要对我抽刀相对?”金织一双杏目圆睁,恰若娇媚厉鬼冷然道。
她此番模样,在孙仰贞看来,全然不似凡尘俗类。而她神辞俱厉,直如那面前的那尊狐仙神像一般,那狐仙娘娘神像,嘴角的笑也愈发诡异起来,好似讥嘲,好似轻蔑。
这时从背后刮进来一股冷风,孙仰贞惊呼一声,骇然回头,只见背后迷障一片,哪有人影?心想是自己受此情此景所致,只吓得心神不定。
他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道:“老子不管你是何方妖孽,见你皮相不错,若是跟乖乖就范,没准大爷我还能给你个名分,享几天燕尔之福!”
金织咯咯一声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冷然道:“你心术不正,又喜欢干些背后伤人的一套,我又不是瞎了眼,为何要顺遂于你?”
孙仰贞虽然嘴上风流,但是心里却是惶恐至极。他知道,能从如此近的距离逃脱而不露痕迹,此女绝非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娇媚柔驯。
他冲外面吆喝了一嗓子,想要招呼自家兄弟们进来助阵,可朗声叫唤了几声,却是丝毫不见人影。孙仰贞狐疑着回首一望,古庙外面一片雾气腾腾,几欲不可视物,迟迟不见人影。
金织冷笑一声,悠然道:“你是想找他们吗?”她脸露怜怜之色,一手拂在鬓边的湿发上,轻喟道:“你好歹算是一个堂堂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竟然还想要呼朋唤友,实在是令人耻笑……”
听她此言,像是有无数个勾人心魄的触手伸向了自己,不觉心神骀荡,一阵晕眩,灵魂翩翩,神若出窍。
孙仰贞晃了晃脑袋,止住眩晕感,沉声道:“他们……他们去哪了?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金织咯咯娇笑一声,面色却是怫然不悦,轻叹道:“他们嘛……应该是被妖怪吃掉喽!”
孙仰贞闻言忽而身子骨一凉,惊诧道:“妖女休要胡言乱语!”他只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脑袋昏沉沉的,一双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如果此刻有人对他耳畔轻轻一吹气,恐怕他便会心神倾倒。
金织悠然一笑,淡淡道:“不信?你且瞧瞧,他们可是你的朋友?”
说着,一阵劲风穿堂而过,孙仰贞应袖遮面,从缝隙里窥去,顿时心神一凛,冷汗满脊。只见古庙外面的荒凉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他们的身体各处染血的伤痕赫然在目,尽皆倒扑在地,生死不明。
“你……你究竟使的什么妖法,竟如此狠辣?!”孙仰贞骇然道,一双腿见景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金织见了暗暗发笑,心想:“果然男人的强横,都是装给女人看的,实则遇到事,不过是个怂包软蛋。”她压低了眉眼,冷然道:“他们,已经死了。若是你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所谓“物极必反”,孙仰贞此番惊骇已极,竟然凭生了几分勇气,对着金织恶狠狠道:“魔教妖女,大爷我可是堂堂的京城督京卫左卫使,今日你若是杀了我,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大内的高手追杀至死!”
金织只当耳旁风,唇畔轻启,媚笑如丝,道:“我当大爷器宇轩昂,不似凡夫俗子。实则却是行事左右逢源,黑白通吃,原来是大内的左卫使。怪不得,怪不得,久居大内,难免会有这些腐臭的官僚习气。失敬,失敬!”
听她此番又似夸赞,又似讥诮的言辞,孙仰贞只脸上一阵白一阵紫,只恨不得将此女擒住,带回去让她见一见督京卫的拷问手段,定也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恨自己是个俗人凡胎!
孙仰贞说道:“小姑娘,大爷我向来怜香惜玉,你若是乖乖下来,此事可以既往不咎……”
他见得金织真容,如娇似魅,又是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妙龄少女,这从天都奔波至此的疾劳困顿,顷刻间消散于云烟之中,心里却痒痒得紧。这一路上虽然有堪称“国色天香”的玉舞焉同途,但奈何她官高权重,而且素来是一副冰冷寡淡的面容,只让他心里似有猫儿抓挠却轻佻不得,难受的很。
金织咯咯娇笑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下去?你何不上来瞧一瞧?”
听罢,孙仰贞索性将心一横,暗暗想道:“虽不知她怎么上去的,但就算是再诡计多端,也还是个女子,我还能怕她不成?说出去,指不定会教天都的那些人耻笑!”
想着,他便挽起袖子,抬起脚,便想要攀爬石台,去拿金织。可这么一抬脚不要紧,脚下却忽而一空,直踏不到一个落脚的地,身子一轻,便要飘飘然倾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