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

凯莎听到这段通讯的时候，突然回头。

不是她自己要回头，而是她的头被生生扭转过去，面朝着杨广。

她的身体和武器已经出现在上百公里之外，头还在杨广手上。

拧下了凯莎头颅的那一条手臂，周围有金色与黑色的光芒盘旋，渐渐的扩大，形成一个超过200公里的漩涡。

那是刚才杨广发力的时候扰动四周的能量，留下的余波。

从这一丝微不足道的余波，可以看出刚才那一抓一扭到底发出了多大的力量。

也只有如此庞大的力量才能勉强将凯莎的脖子扭断，让她身首分离。

如果是一般的神体，受到这种伤害，也就该死了。

但凯莎不同，拥有神圣原子的她，不存在要害这种说法。

被杨广拎在手里的头颅迅速的溃散，而无头之身上，则已经有光点汇聚着，再次形成一个头颅的轮廓，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在杨广手里那颗头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他双手一拍，拳意实质、空间涡流、心斋之境，等等力量一并迸发，将那颗头颅拍散，却眉头一挑。

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属于凯莎的意志并没有因为他这一次攻击真正的受到损害，也就是说他没有能够真正击破神圣原子。

而恰恰因为他这一次拍击，凯莎的无头之身，头颅成型的速度好像还更快了一些。

六艘传送到她身边的天刃战舰，更是发动了又一次的连环打击。

以天刃计算群主导，又拥有了天基计算群的支持，六艘天刃战舰以濒临崩溃的效率进行着完美无瑕的配合。

不再是那种吞吐恒星火焰，形成六柄巨剑的斩击，而是上百道剑形射线从六艘战舰之上，闪烁着横扫而去。

光之速度，何以闪避？万剑轮斩，无休无息。

每一道射线的攻击力都不亚于原本的火焰巨剑，就这短短十秒钟之内的轮斩，已经足够把天壬星系内部的任何一颗行星砍成碎渣。

然而，在源自六个点的火线狂舞乱斩之下，那徜徉在黑色暗能量之海中的黄金魔神，甚至根本不加闪避，单手一举，脚下仿佛踏着一道黑色狂龙，直接闯入了能量射线越加密集的区域，在一路上叠加到堪比小行星大小的膨胀爆炸能量云团之中，势如破竹的再次一掌劈在凯莎身上。

凯莎背部一弓，杨广的掌力穿透了她的身体，化作一道金色长虹，把天壬八号行星周边的陨石带扫空了一半。

数以千计的大质量陨石在这一掌之下，粉碎成了肉眼难见的宇宙尘埃。

然而，凯莎的身体还没来得及顺着这道掌力的方向后退，杨广劈出去的那一掌，掌心内凹，五指微屈，化推为纳，四周黑色流体汇聚而来，形成有如固态的漩涡，把凯莎束缚在原地。

杨广的另一只手已经对着凯莎的脖子砍去。

呛！

或许只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六道光芒太过锐利，幻想出来的如同剑吟的声音。

六片银白色的金属羽翼撕裂了黑色的固态旋涡，从六个方向对着杨广斩下。

单论锋利的程度，凯莎的六片银翼战刃曾经被誉为已知宇宙第一位，无论是超神学院制造出来的暗合金装备，还是恶魔女王的躯体在这六片银翼面前就像是嫩豆腐一样无用。

可是当这六片银翼斩在杨广身上，不但没有能够留下任何伤痕，反而被金身反震得弹了起来，一阵极高频率的颤动，短暂的影响了凯莎的控制。

而凯莎就在这一个空档里面，连中了杨广三十六击。

魔龙皇拳、昆仑剑诀、黄金风暴、爆灵魔指、现在如来经、心火燎原大真气……

最后又是一记黄金天魔，元暗无极手印。

这已经是杨广倾力而为，毫无保留的出招。

凯莎的躯体被打的一块一块的崩溃，六片银翼战刃仅仅是被余波影响，就震荡飞散出去，化作六条银光，没入周边的行星之中，由于太过锋利，甚至没有产生什么物体高速碰撞应有的爆炸。

六艘天刃战舰，更是被凯莎躯体上一波波扩散开来的能量浪潮震得龟裂，在裂纹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直接折断，甚至崩碎，内部的运算设施和能量汲取转化装置，全部报废。

“哈！畅快！”

凯莎的最后一块形体，也被掌印摧毁之时，杨广掌力一变，忽然圈住了凯莎绝大部分的神圣原子。

这神圣原子极为诡异，据说只要其中一个在别的地方汲取能量完成复生，其他的就会自动消失，所以杨广的时间并不多，当场就进行感知。

他将这些神圣原子分割成十份，先是倾尽全力的向着其中三份发动攻击。

结果是一样的，没有能够摧毁任何一点神圣原子，反而因为全力攻击无法截留，而使得那三份神圣原子也逃散出去。

可是这一次更专心地观察，让杨广发现，那三份神圣原子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好像还吸收了他一部分的力量。

甚至现在再仔细感受一番，另外七份神圣原子也在吸收着杨广用来禁锢它们的力量。

“完整的时候会被我打爆，碎了之后反而无法打爆，还会吸收我的力量？”杨广又伸手打向一份神圣原子，同时暗忖，“是神圣原子，有这种分离之后才能显露出来的特性，还是说凯莎自己都没能把神圣原子的力量完全驾驭……”

第四份神圣原子被打爆之后，同样的感受印证了杨广之前的察知。

然后，面对第五份神圣原子，杨广斩出了心剑。

之前他的攻击之中也夹杂着心剑，是没有办法真正摧毁这些神圣原子的，所以他这一次的心剑斩出，只是为了以其锐气渗透到更深的层面，同时直接以心神搜掠神圣原子中的知识。

按照莫甘娜的说法，神圣原子就是凯莎这个人物的基础单位，所以每一个神圣原子中，都包含着凯莎全部的人生，当然也包括她的知识。

果然，心剑探入后，杨广逐渐感受到了天使文明的见闻以及对于暗能量的种种研究，同时也感受到了凯莎的反抗。

这种反抗，没有办法抗拒心剑的探测。但是，却让神圣原子吸收心剑之力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很快，第五份神圣原子就挣脱了封锁，自行散逸，杨广也未及阻拦，干脆不去管，将心剑探入第六份神圣原子。

然后是第七份、第八份……

逐渐的，关于神圣原子的理论，浮现了出来。

杨广神思不辍，口中下意识的念着：“原来是这样……”

超神宇宙对于宇宙演变过程的研究表明，宇宙中的一切物质，生命，智慧，乃至于维度，原本都是来源于能量。

在宇宙诞生的初期，宇宙的体积还很小的时候，极高的能量浓度使得在那个状态下，所有的力的作用，维度的概念都得以平等共存，但是随着宇宙的扩张，三维的空间和第四维时间随之扩张，空间变大，能量变稀，温度降低，其他的维度就在四维扩张的同时，开始蜷缩，直到蜷缩在比原子核更少的普朗克尺度之内。

那是需要更高层次的文明，更高的感知，才可以察觉到的维度。虽然蜷缩在极微的尺度之内，但是对于宇宙的构成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甚至可以说，那更高的维度，是宇宙存在的基石中，影响力更大的一部分。

而天使文明，就在对于更高维度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并从这个成果之中结合现有技术，衍生出了神圣原子的概念。

如果说这世间一切寻常物质的存在，以原子为基本单位，而将原子比喻成沙子的话。

那么，神圣原子就是抓了一把沙子，熔造成了瑰丽多彩的琉璃圆球，成为了与沙子截然不同的东西。

而对于高维的干涉，就是把沙子铸造成多彩琉璃的能源和模具。

将凯莎的所有存在轨迹，铭刻到更深的维度之中，形成模具，铸造出来的就是独属于凯莎的基本单位。

当杨广感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已经获取了天使文明之中关于更高维度的研究，明白了该如何去尝试干涉普朗克尺度之内的维度。

如果说普朗克尺度内的维度是一块原石，那么杨广现在获得了触及原石的方法，他本身也具备着打磨原石的力量，只差将自己的图样雕刻上去。

这种即将触及更高境界的预感，甚至让他直接无视了躯体已经恢复的凯莎，将自己一路走来，所有的修行感悟心智思维，扭合在一起，一点点的“击打”，渗透到更高的维度之中。

“凯莎的存在轨迹构造成模具之后，单以感知到的结构来看，有一部分借鉴了原子的结构，那么我的模具，该是什么样的一个构架。”

纯粹以心灵感知着那份高维模具逐渐成型，杨广全心全意的期待着属于他的基础单位，将是何等姿采。

另一边，一份又一份的神圣原子吸收力量逃逸出去，重新聚合，躯体已经恢复了的凯莎却没有尝试去攻击看似走神状态的杨广，刚才的战斗之中，她已经了解对方不但是攻击力，就连防御也强大到颠覆常理的程度，无论是天刃战舰还是银翼，恐怕都没有办法击破他的金色躯体。

这本来倒是一个撤退的好时机，也是凯莎之前希望获得的机会，但是真正放在她面前之后，她又不想走了。

她不但不想走，甚至还要在这里，在今天，彻彻底底的跟杨广分出一个胜败。

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刚才大败的影响，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战斗之中杨广那股激扬战意的刺激，总之，凯莎不但没走，更在内心涌现的炽热情感之下，将自己的思维速度、天刃、天基计算群的运算速率都提升到了最高，如痴似狂的汲取着天使文明数据库中关于大隋修炼者的所有信息，那大半都是鹤熙分析宋缺的两次战斗以及莫甘娜那处特异空间牢笼所得来的成果。

更将她刚才跟杨广的战斗，无休无止的重复回放、解析。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六片银翼集结在凯莎身后，崩裂的天刃战舰随波逐流，被战场之中的能量乱流推动着，向更辽远的太空之中飞去，天壬星系、漫空星光似乎都在远离凯莎，可是在她本身，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辉越来越炽盛，那不是恒星火焰的光芒，不是暗能量的反馈，而是一种只能感觉而无法用机器探测的“虚幻光芒”。

地球上、天壬四号行星上所有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心中皆是一颤，有的是不明所以，莫名的感觉到了震撼，有的却正是因为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才涌现诧异之情。

石之轩双手拢在身前，两片大袖有部分交叠，仰望着太空之中的场景，喃喃道：“天心意识？”

“而且并非是小天位、强天位那般简单。”天??九号上，作为大隋除了杨广之外唯一一个斋天位，且只走天位武道的宋缺，心中讶异更甚，与此同时，却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毕竟是让杨广如此慎重以对的对手，毕竟是在此界星海纵横上万年的天使之王。

“凯莎～”紫色空间牢笼之中，莫甘娜停止了半是悠闲乐趣半是为了气死那些天使的进食举动，酒杯捏在手中，顿了许久，不知多少复杂的情绪在咽喉间的低吟之中散尽，却又露出了那种发自真心的好事者表情，捏了一颗辛辣的糖果扔到嘴里，“喔呼，这一场，可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鹤熙的两个分身，在不同的方位观测到了凯莎现在的样子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并非是亢奋，并非是期待反败为胜的刺激，只是纯粹的为这样的凯莎感到开心。

凯莎也很开心。

“你认为我们的技术和大隋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偏重心灵或偏重物质吗，那只是笼统的说法。”凯莎不知是在对谁说话，又或者只是自言自语，“真正的区别是因为一个追求极致的稳定，一个追求极致的变化。”

“暗能量技术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基因、在物质之中，添加更多恒长、固定的程序，所以暗能量技术中所有的求变求新，都只是为了追求更高的稳定，所以一种基因引擎可以遍传整个文明，千秋万世，千篇一律。”

凯莎不断地对照的战斗中所获得的信息，感受越来越深。虽然从战斗之中获得知识要比在正常交流中获得知识困难许多，但是，与她战斗的，是对方的修炼文明之中，独一无二的最强者。

虽然是战斗，可换一个角度来说，凯莎也是在直接面对他们那个修炼体系之中最精髓的部分，略过了无数对她来说层次过低的步骤，甚至亲身去“体验”“负载”大隋修炼文明的精粹。

这种学习的层次和效率，要比之前仅仅与神机台交流部分技术的莫甘娜“幸运”得多。

“而他们的修炼文明，从天人合一，天人感应，是为了让自己适应世界，再让世界来适应自己，一切都在变，他们所开创的一切的稳定，都是为了追求下一层的变化，同一种血脉，都能蕴生截然不同的神通，力量层次越高，越是如此。”

“截然相反的道路，却都是为了追求永恒。”

凯莎的双手在面前合十，“既然殊途同归，号称不可毁灭，不可更易的神圣原子，又为什么不能继续变了？凭什么不能继续变呐？！”

分不清是心神传音还是暗能量通讯的语句，愈见低沉，凯莎的光辉却越来越广大。

她在远离那些行星恒星，但是她本身，仿佛就要化身星辰。

“不好。”石之轩心头猛的一跳，大?一扫，就卷起了那些摇旗呐喊的恶魔，略一迟疑，将那十万天使也带上，回到了白雪天宫所在的四号星球。

几乎不分先后的，宋缺也带着他击败的敌人顺着空间虫洞到了四号星球。

鹤熙怔然的看着凯莎的模样。

已知宇宙之中最稳定的，最不可篡改的，天使文明的最高成果——神圣原子，似乎正在走向不稳定的发展。

就像是所有的基因引擎那样，神圣原子也是有着固定的运作频率的，甚至因为神圣原子本身太稳定，这个运作频率没有上下波动，而是始终如一。

可是现在，神圣原子仿佛正在尝试“超频”。

原子的裂变聚变，就可以象征文明一个阶段的终极武器，象征与太阳同源的力量，那么当神圣原子也迎来了可以变化的余地，将至何境？

“九九天阙万年秋，一夕了悟，照、星、流！”

在针对大隋文明的极速解析之中，凯莎似乎也染上了地球华夏数据那部分的几缕古韵，曼吟对句之后，方是四肢舒张，真正的超频释放。

几乎不逊于甚至更超过杨广刚才所驾驭的暗能量，以凯莎为中心，伴随着她舒展屈体的动作，混杂着恒星能源挥散开来，扩张的速度几乎等同于光速。

因为是以不具备任何光色反射的暗能量为主体，这一道能量的释放，拥有瑰美而又暗淡，恐怖而又冷清的光芒，天壬四号行星、地球、地外紫色空间的所有围观者都能清晰直视。

如斯大美，如斯壮阔。

如恒星之激变，星云于焉生成。

神圣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