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第二层，空间极为诡异，在引发音波陷阱之后，凌云不过向前数百米，眼前空间丕变，仿佛一脚从地狱跨到了天堂。

鸟语花香，清风拂面，这是一个一望无垠的山谷。

按说山谷是不可能一望无垠的，实际上这是一个死谷，所谓死谷就是四面环山围绕起来的中间盆地，但问题是环绕山谷的山距离远得过份，以至于让这片山谷看起来更像是草原。

凌云刚刚跨出两步，骤然一个踉跄跪在地上，皮肤下方黑纹仿佛蠕动的蚯蚓，一涨一缩，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一股危险的古老气息仿佛大海涨潮一般，以身体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这种情形持续了足有半分钟，蓦然一声痛哼，凌云双手抱头，双眼紧闭，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衰弱下去，当气息衰弱到极至之时，冥冥中仿佛有一种东西裂开了。

与此同时，凌云所有的动作静止，一股详和的气息席卷而出。

“三身因缘起凡根，六界空识无忘真，善逝本相亦非相，枯荣生灭本莲痕”

空中若有若无的梵唱声渐渐清晰，凌云抱头的动作变成双手合什，猛地睁开双眼，两束金光透眼而出，眉心一个若隐若现的‘卍’字缓缓旋转。

就在卍字即将出现的瞬间，一道淡紫色诡异符号横空而出，生生地从卍字当中挤出来。

“善哉……”

一声佛号，凌云盘腿坐在地面，左眼仍是佛光璀璨，右眼的金光却以极快的速度黯淡了下来，瞳孔深处淡紫色符号一闪即逝，随即紫芒以眉心为交界处往下迅速延伸，不过瞬息凌云的身躯就形成一边佛光璀璨，一边紫芒莹然的奇景。

“不知施主从何而来？为何扰我清修？”

声音无悲无喜，充满着令人宁静祥和的味道，然而下一句话却是硬生生的一个转折，声音僵硬冷漠，好像机器人。

“不……怀……好……意！”

“善哉……”

一声佛号，静寂无声，随即围绕身体分成两半的金光紫光开始剧烈颤抖，半响之后，金光以极快的速度黯淡下来。

“善哉！”凌云宣了一声佛号，左手虚空结了一个印，嘴唇不动，一声接一声的梵唱陡然响起，佛光随着梵唱声如水银泄地，眉心卍字旋转，七枚佛家种子字旋出，结成一个圆阵将围绕整个身躯缓缓旋转，圆阵之下，紫芒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凌云手印连连变动，倏然伸手扣向圆阵中央，七枚佛家种子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形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圆阵。

“七佛净罪，一念莲华。”

圆阵顺着指尖径直压向胸口巨阙穴，就在七枚种子字没入胸口的瞬间，异像乍现，以佛家真言为中心，一片片巨大的莲瓣从胸口缓缓绽开，隐约莲香遍地，平静祥和之气淡淡铺开，即使最为暴虐残杀之人沉浸其中，亦能唤起沉寂于内心的良知。

“离婆离婆帝……仇诃仇诃帝……陀罗尼帝……尼诃啰帝……毗黎你帝……摩诃伽帝……真陵乾帝……娑婆诃……”

一声声梵唱仿佛万僧齐诵，严而不刺，温而不和，点点金光往四面八方扩散。笼罩半身的紫芒光芒摇动，险些直接熄灭，右眼瞳孔在梵唱下紫光一点一点消退。

就

在这个瞬间。

一记冰冷无感的声音缓缓响起。

“区区浮屠教还想净罪？找死！”

蓦然，凌云胸口炸开万道紫芒，一枚淡紫符文众星拱月一般浮在胸前，符文微微一颤，从中心一点旋出无数枚不同形状的符文，一股古老恐怖的气息席卷而出，围绕凌云周身的佛光在短短瞬间就被股气息冲得七零八落。

左手的手印在见到这些符文的瞬间惊得连手印都捏不全了，左眼佛光连连闪动，突然，眼中佛光尽敛，连带着额头上那枚卍字也消失不见，左手合什，无喜无悲的声音缓缓道。

“原来如此……善哉，善哉！”

左眼缓缓闭合，就在双眼闭上的瞬间，一团金光裹着卍字自天灵处冲天而起，转眼就消失在天穹之上，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空气中。

“下一次，贫僧亲自讨教。”

围绕周身的无数符文没入胸口，左眼再次睁开，一道紫色符文一闪即逝，凌云抬头盯着天穹，僵硬的脸庞黑纹涌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良久，凌云双眼缓缓闭合，就在眼睛闭上的瞬间，双眼猛地睁开，从地上一跃而起，瞳孔中露出极度迷惘的神色。

“我……刚才怎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了？”

凌云震惊地张目四望，发现眼前完全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景色。

不是漫天灰濛濛的吗？怎么……

这一切就好像前一秒还是在家里的床上，闭眼再睁开时却已经到了上班的地方这般不可思议。

好像在进入石门之后不久，那股召唤之意就突然增强，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等……难道说，我在扬州地底失去的那段记忆就和这召唤之意有关系？

那……个封……印……消失了。

意识里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凌云下意识道：“什么封印消失？”

三……年……的……那……个

“三年的那个……”凌云眼睛一亮，急声道：“你是说那个造灵者留下来的精神种子？”

是……的

“真的消失了？”

那意思就是说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夺灵了？突如其来的超级喜讯将凌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这边，急声道：“你再确认一下！”

不过片刻，意识中的声音中气显得足了一些。

真……消失……了……

“哈！他妈的老和尚，你可算是走了！妈的！”凌云不禁哈哈大笑，长久以来自己脑袋上一直挂着两把明晃晃的钢刀，自从与铜片灵体沟通之后，那钢刀就消失了一把，另一把也被暂时藏了起来，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那把藏起来的钢刀居然自己消失了？

现在只要解决诅咒这件事，就再也没有需要担心的事了。凌云已经看到崭新的路在眼前展开，连带着眼睛也是明亮异常。

源号……身世……

两个词几乎同时窜进脑海，凌云兴奋的心情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愣愣地站着许久，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那家伙不是被你封印了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了？

力量……衰弱……为什么跑……我不知道。

“算了，管那老和尚为什么跑

做什么，反正跑了就是好事，你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吗？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你带我过来的？”

……不知道……

凌云眨了眨眼，心中好奇之意大起，他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我怎么跑到这来的？显然不是幻觉，云裳教给我的法门我一直在用，虽然没有天地浩然正气那么厉害，至少保持不被邪物侵袭心智是能做到的，那这事就奇了。

凌云想到了那个高马尾的女子。

当时是她带我下扬州深渊的，好像是天启者组织的人，下次找他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怎么说肯定和那个鬼召唤有关系……嗯，话说回来，召唤之意好像淡了不少，不过距离却是更近了。

凌云左右看了一下，对于眼前这个山谷他真的拿不准究竟是否真实，毕竟这里是地底，根本不存在光合作用，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植物呢？这个地方太怪异了，还是快点找到他要的东西吧。

走了一段，凌云就感觉不对劲了。

手指从一根折断的草茎上离开，凌云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地道：“我们一直在绕圈！”

他在新疆那边经常去塔克拉玛干沙漠寻找古城遗迹，对于沙漠里的一些注意事项自然很清楚。

白天在沙漠里行走一定要保护眼睛，否则时间久了不仅仅会被灼伤，还会出现沙盲的现象，与雪盲是同样的性质，而且在沙漠里行走的时候一定要先找个固定的参照物，否则人就会绕圈。

因为人的右脚比左脚要长一点，就是这一点会导致我们感觉是直线前进，实际上却是一个角度很小的左倾弧形，在失去方向感又没有固定参照物时，在沙漠里走上几天你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附近。

这片草地一望无垠，与沙漠有异曲同工之效，不过比沙漠好的是远方还有个固定的参照物，高山。

但，也就是这点让凌云感到不对。

自己明明是以山为点行走的，没道理会绕回原地啊！

凌云不信邪地双眼紧盯着高山，循着召唤之意往前走，然而，半小时后凌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看着脚下一片碎布，凌云满头雾水。

这一次他不单单盯着山，而且沿途还做了记号，但是却仍旧回到了原点，这就让他想不通了。

不……对……这里有……古怪……

凌云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有古怪，关键是怪在哪！既然你让我跳下来，要找东西，肯定是认识路的吧？”

意识空间里沉寂了半响，声音才道。

闭……眼……循着……召唤……走……

闭眼？凌云想了想，依言闭上双眼，循着召唤往前走去。

这一次凌云感觉到有些不同了，在大约十几分钟之后，脚下本应该是有些弹性的草地突然变得粗糙。

凌云缓缓睁开眼，不禁吓了一跳。

但见眼前的场景与闭眼之前天翻地覆。

一条幽深的甬道往前延伸，四周没有一点火光，但却充斥着非黑非白的光芒。

踏足此处，几乎是直觉，凌云感觉到甬道尽头就是那股召唤的源头，几乎触手可及。

但是……

“这太诡异了吧？瞬间移动吗？根本没有任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