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取出滑州仓库的财物慰劳将士,并且告诉他们道:“听说侯令公已经督率各军从南面而来,如今遇上他们,交战就违背了进京入朝的本意,不战就要被他们屠杀。我想成全你们的功名,不如你们执行日前的诏书,我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恨!”
众将士说道:“是朝廷辜负了您,您又没有辜负朝廷!因此众军定然奋勇争先,如同各报私仇一样,侯益一伙能有什么作为呢!”王峻向部众宣布道:“我已郭公的决定,等到攻克京城,准许抢劫十天。”大家都欢腾雀跃。
鸗脱到达京城大梁。在此之前刘承佑准备亲自前往澶州,听说郭威已到黄河边上而作罢。刘承佑颇有后悔恐惧的神色,私下对窦贞固说道:“之前的处理也太草率了。”李业等人请求清空仓库,来赏赐各军,苏禹认为不可以。李业当着刘承佑的面,叩拜苏禹,并说道:“请相公暂且为天子考虑,不要吝惜仓库财物。”于是赏赐禁军每人二十缗钱,其他军队减半,将士在郭威军队中的,给他们的家钱财,让他们通家信来引诱。
郭威的军队到达封丘之后,人心惶惶。太后流泪说道:“不听李涛的话,自该灭亡啊!”慕容彦超恃仗自己勇猛,对刘承佑说道:“我看郭威的军队犹如小虫,我必当为陛下活捉他们的魁首!”
退朝后,慕容彦超见到聂文进,询问北方来的军队数量和将校姓名,颇感恐惧,说道:“这还是强贼劲敌,不可看轻他们!”刘承佑派遣前威胜节度使刘重进等率领禁军与侯益会合驻扎在赤冈。慕容彦超率领大部队驻扎在七里店。
南、北两方军队在刘子陂相遇。刘承佑准备亲自出去慰劳军队,太后说道:“郭威是我家的旧臣,如果不是生死攸关,哪里会到这个地步!只要按兵不动守在城中,飞传诏书告诉他,观察他的志向,必定有解说道理,君臣大礼就可以保全,千万不要轻易出去。”刘承佑不听。
当时扈从军队很多,太后派人告戒聂文进说:“须非常留意!”聂文进回答道:“有我在,即使一百个郭威,也可捉拿来!”到了傍晚,两军没有交战,刘承佑回宫。慕容彦超说道:“陛下,明日若宫中无事。恭请再次出来,观看臣下如何攻破贼军。我不必同他们交战,只须呼喝驱散他们,即可使他们返归营地!”
刘承佑想再次出城,太后极力劝阻无效。慕容彦超已经摆好军阵,郭威训戒部众说道:“我来诛讨这帮小人,不是敢与天子对抗,千万不要先动手。”过了好久,慕容彦超带领轻骑兵径直前进猛烈攻击,郭崇威与前博州刺史李荣率领骑兵抵抗。
交战的时候,慕容彦超坐骑摔倒,差点被抓获。慕容彦超吓得赶紧撤退,手下死亡一百多人。此战之后,南军丧失士气,不少人开始向北军投降。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刘重进都暗中前往拜见郭威。郭威逐一遣返他们回营,又对宋延渥道:“天子正处危难,您是天子的亲近,应该带领牙帐
卫兵前往保卫天子,并请附带启奏陛下,希望有空早日光临臣下军营。”
宋延渥没到天子营帐,乱兵纷扰,不敢前进而退回。到了天黑,南军大多数投归到了北军。慕容彦超与手下十几名骑士逃跑返回兖州。
当晚,刘承佑只与窦贞固、苏逢吉、苏禹三位宰相以及随从官员数十人在七里寨住宿,其余人都逃跑溃散。
第二天早晨,郭威望见天子的旌旗在高坡上,便下马脱去头盔前往,到达后刘承佑已经离去了。刘承佑扬鞭赶马准备回宫,到达大梁玄化门,刘铢在城门上,问刘承佑周围的人道:“兵马在何处?”就向刘承佑身边人射箭。
刘承佑掉转马头,往西北到达赵村,追兵已经赶到。刘承佑下马,进入百姓家,被乱兵所杀。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都自杀身亡;聂文进逃跑,被军士追上斩杀。李业逃奔陕州,后匡赞逃奔兖州。郭威听说刘承佑遇害,呼喊痛哭道:“是我老夫的罪过啊!”
郭威到达玄化门,刘铢像雨点似地向城外射箭。郭威从迎春门入城,回到私宅,派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领兵把守明德门。各军大肆抢掠,整夜烟火四起。军士进入前义成节度使白再荣的住宅,抓住白再荣,抢光财物,然后上前说道:“我们从前曾在您手下奔走,今日无礼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您!”于是割下白再荣的头而离开。
吏部侍郎张允,家产数以万计,但生性吝啬。即使是妻子也不肯放手,总是把全部钥匙系在自己衣服底下,走起路来丁当作响如同佩带玉环。这天晚上,他躲藏在佛堂顶棚板上,上去的人逐渐增多,顶板损坏而坠落,军士即抢走他身上的衣服,于是他受冻而死。
当初,作坊使贾延徽受到刘承佑宠信,与魏仁浦是邻居。他想吞并魏仁浦的所住房屋,扩大自己宅第。于是屡次向刘承佑说魏仁浦的坏话,几乎酿成杀身之祸。到这个时候,有人抓获贾延徽交给魏仁浦,魏仁浦拒绝道:“乘乱而报私怨,我所不为!”郭威听说此事,对待魏仁浦越发优厚。
右千牛卫大将军赵凤说道:“郭侍中起兵,只是要诛伐国君身边的恶人来安定国家罢了;然而底下无名鼠辈竟敢如此胡作非为,已成强盗,哪里是郭侍中的本意!”手持弓箭,危坐绳床,坐在里巷门口,抢掠者一到,就发箭射杀,同里的人家都依赖此而得以保全。有人抓获刘铢、李洪建,囚禁他们。刘铢对他妻子说道:“我死了,你将要去做人家的奴婢?”妻子说道:“按您平日的所作所为,确实只该这样!”
王殷、郭崇威向郭威进言说:“不制止抢掠,今晚就只剩一座空城了。”郭威于是命令众将约束所部禁止抢掠,不服从就斩首。到了黄昏,全城才安定下来。
窦贞固、苏禹从七里寨逃跑归来,郭威派人寻访找到他们,不久官复原职。窦贞固为宰相之时,正当杨邠、史弘肇滥用职权,李业等人发难作乱。
他不过以谨慎稳重处于两者之间,自我保全而已。
郭威命令将隐帝刘承佑的棺木迁到西宫。有人请求比照三国时魏高贵乡公的旧例,用公礼安葬隐帝刘承佑,郭威不许,说道:“急紧之时,我不能保卫好天子,罪责已够大了,何况再敢贬低国君!”太师冯道率领百官拜见郭威。郭威见到冯道,仍然行拜礼,冯道像平时一样接受拜礼,慢条斯理地道:“侍中这一路不容易啊!”
郭威率领百官到明德门向太后请安,并且进奏说道:“军政事务繁多,请早立继位国君。”太后发诰令说道:“郭允明大逆杀君,君位不可一日无主;河东节度使刘崇,忠武节度使刘信,都是高祖的弟弟;武宁节度使刘赟,开封尹刘勋,是高祖的儿子,就让百官商议选择最合适的吧。”
刘赟是刘崇的儿子,刘知远特别喜爱他,视为亲生儿子。郭威、王峻进入内宫在万岁宫谒见太后,请求让刘勋为继承人。太后说道:“刘勋长期虚弱患病不能起床。”郭威出去告知众将,众将请求面见刘勋,太后命令手下人用卧榻抬着刘勋给众将看,众将这才相信。于是郭威和王峻商议立刘赟继位。
郭威率领百官上表请求让刘赟继承帝位,太后诰令选择日子,准备天子车马迎接刘赟就皇帝位。郭威上奏派遣太师冯道以及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到徐州侍奉迎接。
郭威领兵讨伐三镇叛乱时,常见朝廷诏书,处置军务都切合实际情况,便问使者道:“谁起草的这诏书?”使者回答是翰林学士范质。郭威说道:“真是宰相的人材!”进入京城后,找到范质,极为喜欢。当时天下着大雪,郭威解下身上的紫袍给范质穿上,令他起草太后诰令,迎接新国君的礼仪规则。匆忙之中,讨论写定,都很得体。
当初,刘承佑派供奉官押班张永德赐给昭义节度使常思生日的回赠礼物,张永德是郭威的女婿,遇上杨邠等人被诛杀,有绝密诏书命令常思杀死张永德。常思久闻郭威颇有奇才,便囚禁张永德以观察事变,及至郭威攻克了大梁,常思就释放张永德谢罪。
郭威率领百官进言道:“等皇帝驾到宫中,行程需要十天,请求太后临朝听政。”第二天,太后开始上朝,任命王峻为枢密使,王殷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陈州刺史李谷临时兼管三司。
刘铢、李洪建及其党徒都被斩首悬挂示众,而赦免了他们的家属。郭威对朝廷大臣们说道:“刘铢屠杀我的家属,我如果再屠杀他的家属,怨仇翻来复去,哪里有个头!”由此这几家获得赦免。王殷屡次为李洪建请求免除死刑,郭威不许。
后匡赞到达兖州,慕容彦超抓住他献给朝廷。李业到达陕州,他哥哥保义节度使李洪信不敢把他藏在家中。李业带着金子准备投奔太原,到达绛州,强贼杀死了李业,取走了他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