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的脸色立时便拉了下来,啥,竟然还要朕给自己上税?这整个大明江山都是朕的,朕做点儿买卖,赚点儿小钱钱还需要给朝廷交税?
陈矩和骆思恭皆是一副我们没听错吧的表情。
见万历皇帝和陈矩、骆思恭都是盯着自己,朱由楫不慌不忙对陈矩和骆思恭二人再次问到,“香皂从京师运送到大明两京十三省,在买卖的过程中,那些个大商人、勋贵们可曾给地方官府上税?”
二人相视一眼,老实的同声答到:“不曾。”
“你们厂卫在京中在外面应该也有一些个铺子有经营香皂买卖吧,它们交税没?”
见万历目光有些不善的盯着自己,二人顿时膝下一软,忙跪倒在地,恭敬的道:“亦不曾。”
万历一听,脸色顿时就黑了,感觉自己的愤怒值正在不断的往上涨,双眼之有着愤怒的火焰在燃烧着,合着这帮家伙借着朕的东风赚了银子竟然还不给朕交税,猛地抓起御桌上的那方砚台就对着二人扔了出去。
“好大的狗胆!”万历怒道。
两人也不敢躲避,只能跪在地上任由砚台狠狠砸在他们的头上,顿时漆黑的墨汁溅射的四处都是,混合着二人额上的鲜血,显得颇为凄惨狼狈。
骆思恭和陈矩二人也顾不得搽拭额上渗出的鲜血和身上的墨汁忙,忍者头上传来的痛楚只是不迭扣头求饶着。
“老奴该死,请皇爷息怒啊!”
“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你们两人当然该死!这就是朕的东厂和锦衣卫?”万历愤怒的声音隐隐的连暖阁外都可以听见,外面的一帮太监宫女们顿时一哆嗦,吓的赶紧缩了缩脖子。
朱由楫不由的暗中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万历,得,合着自己现在这便宜爷爷万历皇帝,也是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儿。
见此情形,朱由楫也赶紧出声劝道:“皇爷爷请息怒。”
万历闻言稍微平复一下自己心中的怒意,“勋贵、富商们也就罢了,毕竟这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可是朕没想到的是,便连锦衣卫和东厂都是这般,叫朕如何息怒。”
“那皇爷爷您就更应该上税了。”朱由楫一脸认真的盯着万历说到。
“为何?”万历稍有不解的对朱由楫问到,想要听听他为何一定坚持要自己交税。
朱由楫并未直接回答万历的询问,而是反问万历道:“孙儿,想请问皇爷爷为何要不顾朝中文武大臣们的反对,而一定要派驻矿监,征收矿税?”
见万历不说话,陈矩替万历回答道:“皇孙殿下,皇爷往地方上派驻矿税,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宫中一应用度需要花银子,国库没钱的时候,皇爷还的用内帑的银子去补贴国用,我大明国库的岁入每年就那么一点儿......”
“陈公公的意思,其实说到底,就是因为国库岁入不足用,往更深处去想,还不就是因为许多的赋税没能被朝廷收上来。”朱由楫总结到。
大明朝的赋税制度有问题,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朱由楫在清楚不过,在大明建国的初期老朱定下来那一套赋税制度还是很有用的,可是随着朱元璋、朱棣这两位雄主的去世,朱元璋定下的那一套制度在文官们的刻意歪曲下便变味了,然后老朱定下的赋税制度基本是被彻底的废了。
见万历三人都没有反驳自己意思,反而一副默认就是如此的神情,朱由楫继续说到:“至于为什么我大明的赋税收不上来,国库的岁入越来越少,孙儿想来以皇爷爷您的圣明睿智、必然早已知晓其中缘由。”
说话间还有功夫去观察三人的神情变化,见万历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颇有些不好看,朱由楫嘴角挂着一抹计谋得逞的弧度,于是越说越大胆,“陈公公和骆指挥使,想必以厂卫的耳目和能耐,这其中的原因你们应该也是清楚的吧,肯定也掌握了不少证据,比如官商勾结什么的,总不会真的如民间或是许多文官所传言的那样是因为皇爷爷整日沉迷酒色、不休德政、不问朝事吧?”
“放肆!”万历怒视着朱由楫喝到,朱由楫身子站的笔直,目光坦然而又倔强的与万历对视着,“皇爷爷,难道孙儿说的有错吗?”
暖阁内的氛围顿时,顿时让还跪在地上的陈矩和骆思恭顿时将身子趴的更低了,万历皇帝还是很有涵养的,特别是养气功夫,这还是二人自国本之争以后第一次见到万历发火。
和万历对视着,表面上朱由楫一脸淡然坚毅之色,但是内心当中却是带着十分的忐忑与不安的。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书本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记载,或者说是后世影视剧中平平淡淡的的一句台词可以表达出来的。
万历毕竟是大明朝的皇帝,而且还是当了几十年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几十年身居最高位的积威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抗住的。要不是他朱由楫的灵魂是来自后世,从小就身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接受着民主和自由的教育,他早就在万历的目光下跪地上了。
为了自己的计划,朱由楫不断的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只是这其中的压力嘛,朱由楫是有苦说不出,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已经全湿透了。
好在很快万历便收回与朱由楫对视的目光,神色稍霁。
“这些可是你孙先生所教?”
“皇爷爷,这些都是孙儿自己想到的。”朱由楫满是认真的回到,“孙儿年纪虽小,且身为太祖皇帝的子孙,却也知道用心去思考许多的问题。”
“前些天,先生在文华殿就有讲到税赋,孙先生有提到过前宋岁入还有国朝洪武、永乐年间的岁入,以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
当万历听到张居正的时候万历略微皱眉到:“这些又和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朱由楫这才想起,张居正可是被万历亲自下旨抄家的,下次说话还是得注意点儿才成。心中如是想着也并未第一时间向万历解释什么,而是反问到:“皇爷爷,孙儿曾听人称前宋为弱宋,孙儿想请问皇爷爷,为何缺少战马的两宋却可以先后在契丹、党项、女真和蒙古的铁骑下绵延国祚近三百余年?”
万历并没有回他,而是反问到,“那楫儿你以为是何原
因?”
“皇爷爷,孙儿以为其中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前宋重农而不抑商,前宋从农赋、商税收到银子足够的多,有足够的钱粮支撑军士作战,赏赐立有战功的将士。”
“不知孙儿此言,皇爷爷以为然否?”
万历微微颔首,“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可我大明自太祖立国,收上来的多是农赋而非商税,国朝之处或许还好,毕竟经历过元末战乱,百废待兴,皇爷爷爱民如子定下税率并不高,又更多偏向于农赋的收取,随着我大明历代君主励精图治,天下承平,百姓生息繁衍,大明如今的丁口究竟有多少?”
朱由楫决定豁出去了,他今日就要给万历留一个更加深刻的印象。
“孙儿再请问皇爷爷,国朝初年的朝廷岁入几何?世宗年间国库岁入是多少,皇爷爷即位后的那些年国库岁入是多少?如今的这些年国库岁入可之前比起来这之间差距有多大呢?尤其是民间投献成风,许多商贾借着士人特权偷税、避税。”朱由楫一连串的反问下来万历的脸色便越来越黑。
朱由楫问的这些,他身为大明天子岂非不知,正是因为朱由楫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所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跪在地上的陈矩和骆思恭二人偷偷抬眼观察了一下万历的神色,然后连忙继续趴在地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孙儿以为,所谓的与民争利,不过是文官士神和勋贵们联合起来反对皇爷爷收税,而借此渔利的借口和手段而已。”
“孙儿不相信英明的皇爷爷不知道这些情况,耳目众多的厂卫手中没有任何证据。”朱由楫越说越激动。
万历的怒气消了不少,冷哼一声,“这些朕岂非不知?只是积重难返......”
“哎!”
“可是如今,皇爷爷的机会来了。”朱由楫盯着万历的双眼一字一句郑重的说到。
“喔?”万历脸上露出了些感兴趣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神中透着些询问之色,“所以,这就是楫儿你坚持要皇爷爷交税?”
“没错,皇爷爷!”朱由楫深吸一口气,肯定的回答到。
“如今,宫中的香皂买卖行销大明两京十三省,皇爷爷让出了那么多的股份出去,让不少的勋贵、士绅、商贾跟着从中赚了不少银子,况且皇爷爷手中还有着厂卫记录的账册。”
朱由楫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相信百官如今也都知道香皂生意乃是皇爷爷的买卖,若是皇爷爷带头向朝廷缴纳商税,再向那些个勋贵、士绅、富贾收取商税,孙儿倒是想要看看还有谁敢不交。”
万历轻抚着自己的胡须,在心中思量权衡着朱由楫此话的可行性,越想越觉得朱由楫说的这话倒是颇有道理。
“可若是还有人不肯依律向朝廷交税呢?”
“皇爷爷都已经依律带头向朝廷上税了,要是还有人不尊律法,依法上税,”朱由楫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狠辣,“那就需要看陈公公和骆指挥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