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假期即将结束，林清越和秦橙她们约好去颜如玉的私房菜馆聚会。

过来的都是林清越的朋友，颜如玉对她们相当熟识，即使她曾经是那样的耀眼，面对这些后辈，她还是会保持着自己的低姿态，和她们无话不谈。

今天的聚会或许不太一样。

林清越和柳清鸢跨进屋里的那一刻，颜如玉的目光定格在她们彼此紧牵的手上。秦橙她们过来有一会儿了，上次被挂电话的事儿她一直记着，现在机会来了，赶紧当着柳清鸢的面儿调侃一番，如愿看见仙儿姐红透的脸。

颜如玉一直都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她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随后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不知道是人太多的关系，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颜如玉今晚的动作很慢，直到两个多小时以后，才见她把备好的养生火锅和几盘看起来相当清爽的炒菜端上桌。

她最后拿了一瓶自酿的梅子酒，度数很高。“难得你们过来，不如今晚喝些酒吧。”打开酒塞，颜如玉首先给自己倒了整整一大碗。正要端起来喝掉，林清越起身拦住了她：“师姐，你从来都不喝酒，别逞强。”她想要把酒接过来，谁知这一次，颜如玉并没有如她所愿。

“没关系，偶尔喝一次，不会有什么问题。”颜如玉笑着，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端起酒一饮而尽。有些呛，颜如玉颓然坐下，眼底闪过一抹悲伤。她还在笑，可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和哭没什么两样。“清鸢，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你食言了呢。”

“师姐，对不起。”柳清鸢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察觉到林清越疑惑的目光，她抓住她的手，道：“师姐曾经...”颜如玉打断了她，“清鸢，还是我说吧。”她垂眸，视线落在林清越和柳清鸢交握的手上：“我曾经跟清鸢说，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可是我好像是最晚知道的那个呢！所以才说呀，清鸢食言了。”

“师姐。”林清越望着颜如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颜如玉回了她一个宽慰的笑，把准备好的绿豆糕放到她和柳清鸢的面前：“吃饭吧，难得你们过来，我这个小店儿热闹了不少呢。”

“嘿嘿，如玉姐，咱们能尝到你的手艺，那才是三生有幸呢！”秦橙嘴甜，取悦人更是一把好手。别人都在享用美味的时候，只有她时不时的说几个笑话，活跃晚饭的气氛。

叶萱很少说话，吃饭期间和林清越聊了一下有关《琴师》的后期宣传，同时也说了影片会申请金铭奖的事情。“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琴师》这部电影会是我的工作室成立以后收获的首个大满贯。许朗和清鸢说不定会包揽最佳男女主角呢？虽然清鸢是新人，但如果能一跃获得影后，前途必定一片平坦。”

“再看吧。演技突出的艺人数不胜数，还是要看运气。”林清越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冲柳清鸢微微笑道：“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就好，一切有我。”

“哟哟哟，要不要这么恩爱。”秦橙这个喜欢乱凑热闹的家伙又开始调侃。

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颜如玉突然感觉自己被寂寞包绕。“我去一下卫生间。”她还是笑着，脸上从来没有过悲伤的流露。林清越看着她走进卫生间，摇着头发出一声叹息，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卫生间没有开灯，林清越只是模糊的看到颜如玉所在的位置，想把灯打开，却莫名的失了勇气。“师姐。”她靠着卫生间的门，“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呢，只是看到你和清鸢在一起，我替你们开心。”颜如玉躲在黑暗里，终于不用违背自己的心情放肆笑容。她紧紧的抓着洗漱台的边缘，眼里闪烁着晶莹：“作为你的师姐，看到你现在很开心，我也特别高兴呢。”

“别说了师姐。”林清越微微仰头，双唇张开，呼吸变得尤其沉重。“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可以...”门突然颤动了一下，颜如玉抱住了她，“清越，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师姐，当初为什么要退出娱乐圈呢？”林清越的双手无措的停在半空，她闭上眼睛，更多的是无奈和遗憾：“一直以来，我都想知道原因。告诉我，可以么？”

颜如玉的眼神微有闪烁，她下意识的抓紧林清越的衣侧，一些回忆在瞬间汹涌而来。

那是颜如玉第三次摘得金铭奖最佳女主角的桂冠，也是连续三次得到影后的头衔。那天颁奖晚会结束以后，她去了曲胜男的办公室。当时，曲胜男是她的经纪人，兼任。

“我想退出娱乐圈。”那时候，颜如玉把话说的非常直接，甚至非常坚定。

原以为曲胜男的反应会如她所料那般大发雷霆，然而现实比想象来的平静。“想好了么？”曲胜男当时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很随性。她合上了刚签好的文件，离开了座位。颜如玉记得，那时候曲胜男甚至摸了一下她的脸：“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为了清越。”

“嗯。”那时候的颜如玉尽管懂得隐藏情绪，却还是羞于面对曲胜男：“对不起，我对她...”

“你知道当初我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并不是为了让你喜欢上我的女儿的。你能红，甚至红的这么彻底，除了我再没有一个人办得到。告诉我理由，为了清越退出娱乐圈的理由。”

“那天她喝醉，她说我站的太高，她根本触及不到。所以，我想退出娱乐圈，留在她的身边，呆在只要她稍微转身就可以看到我的地方。”颜如玉本来不需要把实话说出来，但她还是选择了坦白。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恩人，也是清越的母亲。

听完颜如玉的一番话，曲胜男冷笑了几声。她一直都只会冷笑，像是在嘲讽全世界。“那就试试吧，也许你一辈子都只能单相思。我可以同意你退出娱乐圈，但有一个条件，你不可以告诉清越你退出的真正原因。毕竟以她的性格，一旦知道了你为她做出的牺牲，呵...在一起实在过于轻巧。”

“我很奇怪，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的女儿，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曲胜男又是冷笑，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你应该知道她现在有一个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吧。我从来不看好那个女孩儿，她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而你也一样。当然，如果真的有一个能够让我感觉不妥的女孩子出现，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清越必须回来，她是我事业的唯一继承者，我允许她在外面玩耍胡闹，但她终究要回归顶辉。至于你，记住今天你答应我的。如果后悔，哪怕时间再久，只要你愿意，我随时欢迎。”

“如玉，如果早知道你会喜欢上我的女儿甚至为她退出娱乐圈，我一定不会让你们认识。”

那是曲胜男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颜如玉紧紧地抱着林清越，在黑暗里放肆自己的情绪。“没什么原因，只是我自己太任性了吧。”察觉到林清越的动作，颜如玉用力拽着她的衣服：“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可以吗？清越。”

这一次，林清越回抱住了颜如玉。“师姐，对不起。”她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刚好落在颜如玉的耳廓。

颜如玉佯装不知，给她留了足够的台阶。她知道林清越这句对不起的含义，“没关系。”她还是笑着，笑中有泪。

也许，颜如玉应该从一开始就放弃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可她做不到，每次的寂寞她可以独自承受，唯独不能承受的，是失去跟林清越的联络。她宁愿她们就这样保持着现在的关系，她看着她幸福，那样就很好了。

爱一个人，把全部的灵魂交给了她。无所谓能不能在一起，只要可以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或许总会有那么一天，她转身就能看见自己。

这大概，就是颜如玉对爱情的执着。

“清越，你真的变了不少。”贴在林清越的怀里，颜如玉闭上眼睛听着她浅浅的呼吸：“从前和那个女孩子过来的时候，你总是那么的拘谨，很少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但是现在，你看起来放松不少。清鸢是个好女孩儿，好好对她吧。”

“师姐，也许每个人都有她一生当中最难以释怀也最遗憾的人。以前我并不觉得，但现在...确实是这样的。”林清越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我们出去吧，在这里呆太久，恐怕会让她们多想。”不是她们，只是怕柳清鸢多想。

“你先出去吧，我没事。”颜如玉这样说。

这一次，林清越没有执意继续陪她。她轻轻把门打开走了出去，重新坐回柳清鸢的旁边，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师姐怎么了？”柳清鸢察觉到林清越的反常，却并不多问。

“没什么事情，只是喝多了，有些难受。”她举起杯子，和秦橙她们依次碰杯：“难得聚在一起，别辜负师姐一番好意，干杯。”林清越难得这么开心，又这么主动的和朋友们互动。或许，只有柳清鸢看见了，她喝酒时眼角余留的那一滴泪，被悄无声息的抹去，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