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配的人参养荣丸吗?
这可是上好的补品,一丸都能卖到几十两银子哇!就这样,那些豪门世家都还抢不着呢?
这谁家这么土豪啊,买了一罐子还没吃完就吃死了?
敛了敛眸子,苏若离又给李忠使了个眼色。
此事不问清楚,她还无从判断。但是她敢保证,自己这药绝对不会吃死人,定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了。
李忠见她神态自若,本来悬着的一颗心也松了下来,显得更有气势了。
又问了几句,从那群人七嘴八舌的话里听出来,这人参养荣丸是被兵部侍郎家的儿媳妇给吃了,那女子正好养着胎呢,今儿一大早起来,身上已是见了红,不到晌午,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就没了。
李忠听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还以为真的吃死了什么人了,弄了半天原来是个还未出世的胎儿。
可是,待到他弄清楚了兵部侍郎家的状况之后,他又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兵部侍郎可是三代单传,他这儿子打小儿就身子不好,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才活下来,一家人那是捧在手心里就当做金珠宝贝一样地养着,凡事都依着他。
这孩子好不容易七灾八难地养活大了,身子虽然骨瘦如柴,一阵风都能刮走,可硬是养成了一个嚣张跋扈贪婪好色的性子,在府里,凡是有点儿姿色的丫头都被他给淫遍,在外头,青楼妓院,他更是常客,花间月下,处处都有他恣意的身影。
终是把他的身子给掏空了。
十八岁上,他好歹娶了一房媳妇,还是兵部一个小吏的庶女。像他这样的,京中早就恶名远扬,一般大户人家也不舍得把女儿嫁给他这个色中饿鬼啊。
何况,就他那身架子,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呢。
好不容易这媳妇怀上了,兵部侍郎这儿子却躺炕上不能动弹了。原因无他,身子已经亏虚得太狠了,连炕都起不来,更别谈和那些女子胡作非为了。
这媳妇腹中的胎儿,也就成了兵部侍郎家唯一的希望了,据太医院一位擅长妇科的老太医看过,这一胎是个男孩。一家子盼星星盼月亮地就等着这孩子出生了。
他们一家更是好吃好喝地各种补品地大补着这媳妇,实指望足月能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谁知道,在六个月上头,因吃了三元堂这味贵的离谱的丸药,终是断绝了一家子的希望了。
如此,兵部侍郎几乎是把一腔断子绝孙的怒火都发泄到了三元堂的头上,管他是不是皇上御赐的,管他这药是不是顾章的夫人配置的,只要绝了他的后,他拼死也要把三元堂给拆了。
这也是今儿这群人来的目的!
听明白这事之后,苏若离也捏着下巴沉吟起来。
这个孕妇,应该不是中毒,而是虚不受补,才导致胎儿滑胎的。只是她每样丸药的禁忌,都是明明白白地写在罐子上的,就算她不在这儿,那些坐堂的大夫和卖药的伙计,也会先询问上一番人家的身体状况才卖出去的。
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卖药的伙计忘了说,还是,兵部侍郎家来买药的人刻意隐瞒了什么?
那群来闹腾的人七嘴八舌地说完了,见三元堂这边没有什么反应,早就气得面色涨红,一个个撸着袖子就往前闯。今儿若不把三元堂给砸个稀巴烂,怎对得起还卧在床上起不来的老爷和夫人?还有那个奄奄一息的少爷?
眼见着这群人就不顾一切跟饿了几日的野狼一样冲上来,李忠神色慌张地拦在前面,躬身赔笑,“诸位,诸位,看我薄面,等小可把事情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可好?”
“狗屁的交代?”有人破口大骂起来,一把把李忠给扒拉到一边儿,“还有什么好交代的?我们家小爷断了后了,我们今儿来就是要砸烂三元堂的!”
一群人蜂拥而上,全然不理会李忠和几个伙计。
苏若离面色冷凝如霜,清清冷冷地望着那群红了眼睛的人,猛然拔高了声音,往当中一站,昂首挺胸势不可挡地大吼一句,“我看谁敢胡来?当朝廷没有王法了吗?”
那股气势,犹如排山倒海般滚滚而来,从她那纤细的身躯里爆发出来,当真震得众人面面相觑,裹足不前。
苏若离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双眸如刀片一样冷冷地注视着那群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仿佛是个从沙场上走来的狂霸战将一样。
众人顿觉浑身冷冷一颤,莫名其妙地就听话地站在那儿了。
见自己首发制人成功之后,苏若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天啊,刚才她那一嗓子差点儿没把她的喉咙给喊破!长了这么大,头一次这么拼了老命地吼出来啊?
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她方缓缓却又冷静地问道:“你们家少夫人滑胎之后可曾请过大夫看过?”
那群闹事的人堆里走出来一个看上去是个管事模样的男人,那人一身的桀骜,缓缓走来,每走一步,仿佛地面在颤抖一样。
苏若离知道,这家伙想让她在气势上先输掉。
她则高昂着下巴,目不斜视地直直地迎着那家伙的目光,腰杆儿站得笔直。
那家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方朗声答道:“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家的老爷自是请来太医来看的。”
说罢,那眼神冷冽睥睨地盯着苏若离,“太医说了,就是吃的三元堂的什么人参养荣丸!”
这么说,兵部侍郎这是要赖上三元堂了?
只是她苏若离虽是一介女流,可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冷冷一笑,伸出手去,“把罐子拿来!”
那管家模样的男人似乎愣怔了一下,像是被苏若离的气势给震住一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强悍的小姑娘,心内不由好奇起来。
在京中,他可是有个诨名叫“滚刀肉”的,以前也算是京中一个恶霸了,后来被兵部侍郎收服之后,就在他手底下做了管事,
虽然只不过是兵部侍郎家一个外院的管事,但是走出去三教九流没有不怕他的。
而今,眼前这小姑娘不仅面无惧色,还能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起来。
狠狠地狞笑了一下,他方才对着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嘴里讥笑道:“再看也是你们三元堂的东西,赖也是赖不掉的。”
苏若离并没有想赖,只不过想看清罐子上特意的刻字而已。
三元堂存放丸药的罐子都是特定的锡罐,每种丸药罐子上都有这种丸药的禁忌,她不信当时买药的时候伙计没有说过?
从管事的手上接过那个乌黑透亮的罐子,她半眯着眼睛翻起了罐底,双眼在看清楚上面的那一刻,瞳孔忽然放大了。
上面滑溜溜的并没有任何的字迹!
倒出里头还剩下的两丸药放在掌心仔细看了看,苏若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也就是说,罐子换了,但是药丸没换。
这就奇怪了,显见得这是有人栽赃陷害了,故意不让兵部侍郎家的人看见罐子上头的禁忌的。
只是谁会这么做?而且心机还这么重,会在一个罐子上做文章,而不是把药丸给换了?
苏若离一瞬间已经分析了一层意思,这丸药若是换了容易被查出来,而罐子,鲜少有人去注意的。
看样子,能想出这招儿的人,应该也是懂得一些医理的。
沉着地把罐子还给那管事的,苏若离淡淡地拍了拍手,轻声道:“药丸是三元堂的,只是罐子不是的!”
这话刚说完,就引来一阵哄笑。
那管事的更是狰狞着一张马脸,笑不可遏,“小姑娘倒是挺会说话啊?这丸药若不是你们家的我们还不来找你们呢?”
分明没有听明白苏若离的意思,更不知道这罐子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眼见着一群人见三元堂的人承认了,就要上手来打,却被苏若离一个寒如刀子的眼神给震住了,“耳朵聋了没听见我的话是吗?都他娘的给我退后!”
纤细的身子似乎迎风就会飘走一样,可从那柔美纤细的脖腔里吐出来的字却跟数九寒冬里的冰刀一样,刀刀刻在人的心上,刻出一道道划痕。
因为急了,苏若离竟然爆了粗口,让那一群大老爷们当真有些受不了。
这么柔弱的小姑娘,怎能,怎能这么说话呢?
那管事似乎也没料到苏若离会嗷地来上这么一嗓子,愣是被她给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待到他意识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给吓得往后退,一张马脸顿时涨红了,有些下不来台。
“怎么?小姑娘,想耍赖吗?”那马脸管事的阴恻恻地笑着,逼了上来,若是面前是个男人这么对他吼着,他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不过眼前这是一个风摆杨柳般纤细的小姑娘,那张小脸儿扬起的时候,凶悍中透着楚楚动人,让他打惯了人耳光的大手真的不好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