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刚被押走，就有衙役来报曹植曹大人求见。

冷夜宸让人将一干曹宅下人押回大牢，对弟弟使个眼色。这时已经满脑子浆糊的冷夜睿还是很聪明的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起身回避去了。

曹植一身沧桑的跟着衙役走了进来，给冷夜宸行礼：“大人，下官是来……”

冷夜宸一摆手，冷淡地说：“本府知道曹大人的意思，不过暂时还不能放人，他们对主不忠在前，护宅不住在后，而且曹宅走水很可疑，火是从外面开始烧起来，本府怀疑有人监守自盗，故意放火烧了你的宅子。”

“这？”曹植微微皱眉，很为难地看了冷夜宸一眼，“说不定是有人在外面放火，下官宅子中的下人们都出去灭火，才忽略了下官的安危，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当时情况危急，而且不是有两个人死在宅子中吗？说不定就是他们放得火，就是为了引起混乱将府中的下人引出去，好进去偷东西，没想到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冷夜宸不为所动，严肃说：“曹大人，本府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曹大人一个交代。若不是他们监守自盗，定然还他们一个清白。”

曹植只好闭嘴不说，颓然告辞。

目送曹植离开，冷夜宸揉了揉眉角，冷夜睿从他身后的隔间走了出来，对他竖竖大拇指：“大哥抓着这个‘监守自盗’，确实非常妙，只是被烧死的那两个人又是谁？大哥为何怀疑曹宅的下人？”

他不是怀疑曹宅的下人，而是曹植。从他第一次去拜访的时候，曹植的反应就让他起了疑心，后面的一切不过是在一步步证明他曾近的怀疑——曹植不仅牵连在案子中，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角色！

不过这些事情他暂时不会对冷夜睿说，弟弟是什么性子他会不了解？不到一个时辰，他说得话就会传遍了整个京城，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让对方有机可乘，彻底毁了所有的证据。

至于那两具烧焦的尸体，他想奚言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他们的身份。

冷夜宸推测的不错，奚言提着从府中打包过来的午饭，如同她让夙黍转告给冷夜宸的话一样，恰好是正午时分进了府衙的大门。

同样的，她也在一道道诡异又热切似火的目光中坦然地跑去了书房。

“我就知道劳碌命的大人一定还没吃中饭，”奚言将打包的饭菜放到桌子上，笑嘻嘻地看着冷夜宸，“整天坐在这里看书，当心换腰椎病。”

冷夜宸拿过筷子开始吃饭，忽略奚言的话，只是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奚言挑眉笑着：“大人不也是发现了？”

冷夜宸点头，打发走弟弟后，他就去了停尸房，仵作正在验尸，捏开死者的口腔一看，他就明白了。

曹植用肯定又悲伤的话，编了一个天大的谎话……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死后才被烧成了焦炭，只是曹植为何要做这样的掩饰？

“火并不是从外面开始燃烧的，昨天我进了宅子，外面火势大，中间却浓烟滚滚，最里面的宅子却已经被大火包围，没有什么火是有意识的跳过了中间，直接烧到了里面。而且那两具尸体被烧成了焦炭却死状安详，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死，一定会痛苦的挣扎，最主要的是房间内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即使被火烧过，也不可能完全不留下蛛丝马迹，”奚言扬扬眉，很得意的笑着，“我也很观察入微的，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师爷了。”

对自卖自夸的小神棍，冷夜宸是无奈又觉得好笑，不过他脸上做不出来这些表情，只是配合地点点头，算是给了她一个小认同。

顿时，冷夜宸似乎能看见奚言身后摆动的大尾巴，被惊得冷汗连连。不过，这只是他的幻觉，奚言是绝对长不出一条尾巴！

但是那双光彩潋滟的紫眸却很勾动人心，冷夜宸表情不动地移开目光，接着问：“还有呢？”

奚言敲敲下巴，仰脸望天。

“嗯？”小神棍这表情，绝对有事隐瞒。

清冷嗯了一声，小神棍立刻乖乖地交代：“我看见两具尸体，自然就忍不住招了一下他们的魂，然后很失望的没招到，以我对鬼差捉拿魂魄回归地府的速度了解，他们若是刚死不久，魂魄肯定还在阳间徘徊。我的招魂术从来没失败过，所以我就想他们大概是什么下人，所以就去发现他们尸体的屋子找了一些小东西，施展了我的寻人术，果真发现曹家两兄妹还活着，而且还在城中。”

“就这些？”冷夜宸觉得少了什么，若是这样，小神棍早就出来了，为何在里面逗留？

“那不是……曹宅中有很多古董嘛……”在冷视中，奚言闭嘴了。

其实是曹宅中的阵法被启动，她被困在了里面，折腾了半天才破了阵。有人想将她困在里面烧死，永远的消失，不过最后失算了，她不仅没死，还破了阵，活着出来不说，还带出来两具尸体。

奚言冷冷一笑，把注意打到她的身上，简直就是在作死啊！

冷夜宸已经将曹宅失火的事情想得差不多了，所谓监守自盗的人应该是曹植，而曹宅的一干下人都是帮凶。曹植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误导他有人要偷他的东西，在外面放火引开下人，好潜入宅子中偷东西，反而被火烧死了？

直觉，冷夜宸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吃过中饭，冷夜宸还是挂心冷玥軒的事，打算再次去三殿下的府邸，刚到府衙门口，平光却回来了，表情凝重地说肖媚姬死了。

“怎么回事？”冷夜宸皱眉。

“属下跟着顾城到了歌舞坊，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监视，没多久，顾城就出来了，从他的表情看他好像很生气，不过属下在外面离得远，没看见顾城进去见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事，”平光满心自责，若是他再靠近一些，说不定就能看见凶手是谁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就听人说肖媚姬死了，顾城也是脸色大变，又跑去了歌舞坊，属下已经让王阳盯着他。”

冷夜宸点头，带着仵作和两个捕快又快速地赶到了歌舞坊。他一到这里，就看见人群中特别显眼的背影，不由头疼，这小神棍不是说回去补觉的吗？怎么又跑到了这里？

其实，奚言这次还真的不是来凑热闹的，她也是在回府的路上看见了曹悠，就跟了过来。曹悠身上有很重的阴晦之气，大概是没了那个宅中的阵法阻拦，怨灵又缠上了他们。只是这个怨灵不仅缠上了曹植，连他的妹妹曹悠都不放过，实在令人费解。

见曹悠从后门进了歌舞坊，奚言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可是喜欢记仇的主，在曹宅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谁在捣鬼，不用想都知道，仇人的妹妹也是仇人，秉持着秋后算账的原则，她便放弃了求来的睡觉时间，做了一回小侦探。

做小侦探果真很刺激人的！一踏进这后面的院子，就闻到了刺鼻的恶臭味，差点没将她闻吐出来，而且阴晦的怨气几乎要将这个院子给吞噬了，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往旁边挪了一下，她就听见一声尖锐大叫声，好像要将跳动的心从嘴中吐出般，是不死不休的死命叫着。

奚言无奈地捂住耳朵，没想到曹悠这个柔弱的小姑娘，肺活力这么好，叫声更是响彻万里啊！

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从月牙门外传来，随后就是说话声，有人问：“怎么了？谁在叫？”

“又出什么事了？老天爷，我肖纤山已经整天拜佛吃素了，别再出事了。”

跑在前面的是肖家班的班主肖纤山，前不久，奚言才见过这人，绝对是老奸巨猾那种类型的人，肚皮黑的很呢！

肖纤山一边叫骂着一边跑到唯一一间开着门的屋子前，顿时也跟曹悠一样，扯着嗓子尖叫，脚步不稳地往后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哭。

奚言也偷偷溜了出来，跟着众人跑到凶案现场，伸头看了一眼，不由咂舌。这肖媚姬的死相可比肖媚娘难看多了，绞肉大概就是这样子恐怖惊悚。满屋子的血，飞散在墙壁上的血肉，还比较完整的大概就是那颗挂在凳子上的头颅。

冷夜宸瞥了一眼奚言，警告她不许离开。

奚言耸耸肩，有好戏看，她自然不会错过。

房间中非常凌乱，除了一地的血肉之外，还有满地碎裂的瓷片和布料，需要细致的清理才能将尸体和其他东西分开。即使是验尸多年的仵作，看见这场面也差点晕了过去，他白着脸，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才进去收尸。

这次都不用验尸了，这还能验出什么？

老仵作哆嗦着双手招呼一班子脸色跟涂了面粉一样的衙役清理现场，冷夜宸也让捕快将一干人等给带到上次问话的院子中，一个个开始问话。奚言依旧垂着小脑袋站在冷夜宸身后，百无聊奈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仿佛上面长出了金元宝。

第一个被提出来问话的是曹悠，小姑娘到现在还惊神不定，苍白的脸颊上挂着几道泪痕，站在屋子中间一边抽泣着，一边用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偷看冷夜宸。含怨带娇的目光让奚言头皮发麻，心底嘀咕着，梨花独秀的小丫头能得到冷面王爷的青睐吗？

冷夜宸不为所动地用一双清冷无情的眸子看着曹悠，好像他跟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娇弱姑娘，而是一个嫌疑犯。

奚言挑挑眉，心下满意……就该这么无情，就该这么冷静，就该这么不解风情……哦哦哦……作为府尹大人，神断王爷，断案一定不能为感情所左右的！

“曹姑娘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冷夜宸沉声问道。

曹悠轻轻点点头，有些埋怨的目光微微垂下。但这目光却恰好被冷夜宸看见，不由皱眉，问话的声音更是严厉了几分：“曹姑娘为何到歌舞坊？有没有其他人陪同？”

“回大人，奴家是一个人来的，前段时间看了肖家班的歌舞剧，奴家就想学舞，哥哥请了媚姬姑娘教奴家，昨天也约好了今天过来学舞，可是，可是……媚姬姑娘她，大人一定要找出凶手，给媚姬姑娘报仇，”清丽的嗓音因为哭泣带了一丝沙哑，却恰到好处的展现出娇弱中的魅惑，不经意间的眼神和目光，嘴角的弧度，甚至眉间看似惊恐不安的情愁，都在演绎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这是媚术！

奚言脑子一灵光，感觉在哪里见过，自己当时还惊叹能看见媚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挨着奚言的冷夜宸很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虽然气息变化的微乎其微，但他确定奚言的变化是因为曹悠，曹悠说了什么还是什么表情，让她想到了什么？

轻微的哭泣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很引人注意，冷夜宸却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继续问：“曹姑娘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曹悠哭声小了一些，微微抬着脸看着冷夜宸，红着眼眶，娇弱道：“奴家的家被大火毁了，现在和哥哥住在别院。”

冷夜宸点头，挥手让衙役带她下去。

曹悠大概也没想到冷夜宸只问了这一句，看似关心实则探测的话，让小姑娘心中点燃了一把火，回头望向冷夜宸的一眼，不是“回眸百媚生”，而是一种怨毒。

奚言搓搓手臂，压下惊起的鸡皮疙瘩，不住哀叹。盯着招惹了一朵毒桃花的宸王爷后脑勺，心中开始小小的怨念：“让你招蜂引蝶，招惹小人，还招惹一朵带毒的花，招惹一个……呃……”词穷，词穷了从头开始继续循环着怨念。

不知道被自家小师爷怨念了的冷夜宸，继续审问被衙役带进来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