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麟望了望眼前褐发蓝眼白衣的中年男人,这位驰名的外国医生是他早前交识的朋友介绍的,口碑极好,医术极高,医德极佳,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之所以请来做了他的家庭医生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此,他道,“正是罗博德先生想的那样,沈某虽然受伤了,却并没有伤的很重,不过这件事,希望先生能够保密。”
沈兆麟不瞒着他,心知也瞒不了他。
罗博德沉思了片刻,说,“作为医生,替病人保密是基本的职业道德,先生自有先生的道理,我是不会过问的,也不会讲出去的,但请先生放心。”
“那么,除了保密,先生可否再和我演演戏。”兆麟说。
“可以。”罗博德看着他,微声说。
“那谢谢先生,”沈兆麟轻笑了声,下意识的动动手臂,一股撕裂的痛楚,他不由蹙上了眉,心中焦躁难安,颇为不悦的看着自己胳膊上包扎处,用未伤的另一只手单手去拆布,闷声道,“包的什么烂七八糟的。”
医生见他蛮力去拆纱布,牵动伤口血流不止,惯性着大声说,“沈先生不要乱动。”
兆麟笑笑说,“好。”
医生微微颔首,便替沈兆麟包扎好了手臂的伤口,又替他检查处理了其他伤口,沈兆麟虽然不是重伤,但确实是有多处受伤的。
罗博德正替他处理伤处,耳边暮然响起沈他低沉的声音,他说,“先生,将露台的门打开吧!”侧目而视,见他笑荣优雅,“我伤的也不是那么重,吹风没应该什么大碍。”
罗博德看看他,心中觉得不妥,却没有拒绝,替他开了露台的门,又说了些叮嘱的话,提着药箱离开,到门口时下意识的回头,却见沈兆麟好似漫不经心的望着外面,嘴角一丝莫名的傲气,几分压抑的微怒。
兆麟见他离开,收回眼,扫除一道凌厉的光,暮然抬起手臂,倾身伸出手拿起那搁在一旁金色电话的话筒,修长的指尖顺势拨动了拨盘,圆形拨盘一圈一圈转动,他拨出串号码。
重重的搁下电话,他不能在假装平静,刚刚死里逃生,素秋却又不知所踪,居然是有人冒了他的名义将她叫了出去,摆明是冲着他来的,这叫她出去的又会是谁呢?他知道这次的人与屡次刺杀他的那人大抵不是一伙的,因为那人明明说只要他的性命,不会伤及他人。
灯光洒下淡然柔和的鹅黄色,明明是清新温暖的颜色,却活生生将他的眼睛蒙上黯然,一切事情都显得错综复杂,毫无头绪,就像是天地初开,天地未分时候的混沌景象,他的头脑竟是有些剧烈的痛意, 几分心烦,他随意的望着地上,地上一片空白,少了她纤细的影子,少了她浅浅的脚印,少了她零碎的脚步,恍惚间,他记起了那日,在吴镇的青楼前,因为替他挡刀,她受了重伤,他本就发誓不让她在受到任何伤害,不会让她出一丁点的事,可是今日,她却又因为他再次而陷入了危险,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轻轻后仰靠在枕上,手悄无声息的握紧,突然觉得他很该死。
大厅里,婉婉忐忑不安的坐在沙发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纤细的手指抓着自己浅色校服的衣料,发紧再松开,松开在发紧,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动作,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兆麟卧室的门口,门外天色渐渐明亮了。
尉长兴坐在一旁,表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心中亦是焦急,眼角划过六神无主的女孩子也落在门口。
咯吱一声响,卧室的么开了,罗博德医生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婉婉暮然站起身,望了望一旁的尉长兴,压制住自己想要奔过去的冲动,抛出一连串如弹珠的话,“罗博德医生,怎么样了?到底伤到哪了?严不严重?什么时候会醒?”她睁着眼睛,只见这医生的身影在她眼底徐徐放大,他沉默着走下楼,渐渐到了她的眼皮地下。
医生简单却严肃的说,“伤的很重。”看着面前的女孩表情渐凉,没有接话,他道,“身体外部多处不同种类程度的伤势,脑部有大块淤血压住了神经,他暂时不会醒来。”
“暂时?”婉婉颤抖嘴角,“那他社么时候会醒?”她的手微微圈住,像是等着他宣判一般。
“不确定,一小时,一天,一月,或许更久,都是有可能的。”
一小时,一天,一月,更久是多久?婉婉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瞪大了眼睛,抓住他的胳膊,高声说,“会不会一辈子都不醒?”
当场的两人都愣住了,医生望着她绝望的眼睛,一丝不忍划过心头,而后,他对沈兆麟的承诺又占了先,他答应了替沈兆麟演戏的,于是,他选择不说话。
“你说啊!”婉婉见他没有回答,心里却已然有了答案,忍不住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前一秒,她还和哥哥吵架,哥哥还很凶,还发脾气威胁她,现在,哥哥居然就浑身是伤、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还被判定了死刑,还有姐姐,素秋姐姐,她去哪了,仆人说是先生给她打了电话,她急急忙忙的出门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哥哥打得电话,刚刚两人都在鬼门关哪里会打电话,姐姐不见了,婉婉不敢想,却又不能望最坏的方向想,她和哥哥都遭到被人的袭击了,那么姐姐被人骗出去,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死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婉婉小姐,别激动……”见她哭得十分凶猛,双手紧紧抓着医生,弄得医生一脸的尴尬,尉长兴安慰着说。
婉婉心里空了一大片,只能一个劲的哭个不停,好像只有哭着可以补满心中的空缺,失了魂一样,牢牢攥在眼前人的胳膊,像是攥着救命的稻草。
“婉婉?”一道温煦的声音如阳光洒进她的心,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姿缓缓走进。
婉婉恍然回头,是方忆安,他来了,他怎么来了?他是天使吗?他是知道她很难、很无助过所以过来的吗?松开手,她猛地扑了上去,“忆安,你终于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