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青年拍掌而笑,说道:“赵大人不愧是县尉,一猜即中!”
“果然是你们!”赵英可不是靠猜的。
对方杀了郡兵,却没有杀他的家人,而是把他的家人劫走了,肯定是有所诉求,那么对方早晚都会找上自己,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他眯缝着眼睛,打量俊美青年一番,说道:“你们有什么条件,说吧!”
俊美青年正是刘秀。他含笑看着赵英,暗道一声不错!这位县尉大人,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起码头脑聪慧,反应机敏,而且还能做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刘秀说道:“我们的条件很简单,邓县。”
赵英倒吸口气,暗暗皱眉,他凝视刘秀半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刘秀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柱天都部!当然,赵大人也可以叫我们另外的一个名字,汉军!”
赵英心头一震,原来他们就是舂陵反军!他凝声问道:“你是?”
刘秀说道:“赵大人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可以向赵大人保证的是,只要赵大人肯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便可以保证赵大人的家人安然无恙。”
“你们要邓县!好大的胃口啊!”赵英喃喃说道。
刘秀仰面而笑,说道:“我们的胃口可不仅仅是邓县,还有襄乡和童陵!”
赵英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舂陵反军的目的是要把蔡阳周边的县全都打下来,他们是想在南阳境内建立一块以蔡阳为心中的根基。
思虑至此,赵英忍不住笑了,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尔等舂陵反军,竟然还想着一口气连吞三个县?”
刘秀走到赵英近前,站定,说道:“莽贼无道,倒行逆施,凡天下有识之士,现皆群起而攻之,我看赵大人也是人中之豪杰,理应明白顺应天道才是!”
赵英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能吞得下邓县、襄乡、童陵三个县?三县的兵力,合计有……”
他话未说完,刘秀接话道:“合计有三千余众。而我柱天都部,现已有三万将士,拿下邓县、襄乡、童陵三地,易如反掌!”
刘秀这是瞪眼说瞎话,柱天都部别说三万人,现在连五千人都不到,不过刘秀相信,赵英对蔡阳的情况并没有了解多少,己方具体有多少兵力,他也不会很清楚。
看到赵英脸色一变,刘秀顺势跨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赵英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与此同时,他握住剑柄的手向上一提,沙,佩剑被他抽出半尺。
刘秀轻轻摁住他持剑的手腕,含笑说道:“赵大人别冲动!我们这次之所以请走赵大人的家人,而且还专程入城来见赵大人,就是想救赵大人一命,也是在救赵大人全家的性命!”
赵英脸色阴沉,瞪着刘秀,问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秀笑道:“赵大人想一想,倘若我军三万将士兵抵邓县,只凭赵大人手底下那一千多县兵,能守得住邓县吗?城破之时,赵大人还焉有命在?邓县失守,以甄阜的个性,他能不怨恨赵大人吗,他能放过你的家人吗?”
听闻这话,赵英的脸色越发阴沉。刘秀说的话,以他对甄阜的了解,后者的确能干得出来。
不过对方说舂陵反军有三万之众,他还真有些不太相信。
他冷哼一声,说道:“阁下也不要在我面前声张虚势,据我所知,舂陵反军才三千来人,攻占蔡阳仅三五日,兵力又怎么可能扩充到三万?”
刘秀笑问道:“赵大人认为自己得到的消息真的可靠吗?如果我等不具备与郡军一较高下的实力,我等会在舂陵起事吗?即便我军的兵力还不到三万,但也相去不远,起码攻下邓县,是绰绰有余!”
赵英默然。刘秀的这番话,他倒是相信了,即便刘秀的话有水分,舂陵反军只有一万人,只凭邓县千余人的县兵,也完全坚守不住。
看到赵英态度的动摇,刘秀正色说道:“赵大人身为县尉,消息自然灵通,应该很清楚天下大事。现在全国各地,大的反军有赤眉、绿林、铜马,小的反军有高潮、重连、尤来、大枪、五幡等等,多如牛毛,数都数不过来,而且不久之前,连王匡、廉丹的大军都被赤眉打败,王匡负伤,廉丹被杀,赵大人以为,莽贼真的还能长久吗?”
刘秀的这番话,仿佛一把刀子,直接插进赵英的软肋。
王匡、廉丹一部竟然被赤眉军打败,别说朝廷震惊,各地的地方官员也是震惊不已,这一战当真已显示出朝廷势微,大限将至。
刘秀继续说道:“新莽朝廷,就是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而且已经烂入骨髓,像赵大人这样的人才,更应顺应天下之大势,与有识之士站在一起!”
赵英的气势逐渐弱了下去,虽然他很不愿意接受,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事实。他把抽出来一截的佩剑慢慢推回到剑鞘里,握紧剑柄的手也慢慢松开。
他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看向刘秀,问道:“请问,阁下究竟是谁?”
刘秀后退了一步,向赵英拱手说道:“在下刘秀,字文叔!”
赵英诧异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刘秀!他是刘縯的亲弟弟刘秀?!
现在的刘秀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了,身为舂陵反军的二把手,人们想不知道他也难。赵英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刘秀身边只有四个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舂陵军的二号人物,只带着四个人,就敢进入邓县,并且找上自己,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对舂陵军的实力得有多大的信心?
赵英与刘秀对视好一会,他轻叹口气,拱手还礼,说道:“原来是刘将军,失敬、失敬!在下赵英,字还真!”稍顿,他问道:“倘若我率军倒戈,贵军能……”
刘秀接话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可以确保赵大人家人的安全!”
“我说的不仅仅是我的家人,还有城中之百姓!”赵英眉头紧锁地说道。
“我军入城之后,对城中百姓,秋毫不犯!我军在蔡阳之作风,想必赵大人也该有所耳闻,我军在蔡阳是何等的行事作风,到了邓县也一样。”刘秀正色说道。
赵英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他话锋一转,说道:“张大人是位好官,我希望贵军入城之后,也能放过张大人!”
刘秀说道:“只要张大人愿意倒戈我军,等我军入城之时,还可让张大人继续在邓县做县令,继续治理邓县!”
赵英眼睛一亮,问道:“刘将军此话当真?”
刘秀笑了,说道:“赵大人对张大人的关心,都胜过了关心自己。”
赵英意味深长地说道:“邓县的治理,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张大人。”
刘秀点点头,对于赵英这个人,他又多出几分欣赏。
现在柱天都部才刚刚起步,正是用人之际,他可以不重视对方的德行,只重视对方的能力,但如果对方是既有德行,又有能力,刘秀当然是更加喜欢。
他乐呵呵地说道:“张大人可以继续留任县令之职,而赵大人,我觉得并不适合继续做县尉。”
赵英神情一黯,但很快又释怀,他苦笑道:“如果刘将军认为我不具备县尉之才,我也可以回到鄢渠老家去种地。”
刘秀仰面而笑,说道:“赵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以赵大人之才干,只做区区一县尉,实在是屈才了,以后跟在我大哥身边,会有更大的作为!”
赵英诧异地看着刘秀,过了片刻,他拱手施礼,说道:“谢将军抬爱!”
刘秀劝降赵英,并没有费太多的口舌,主要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好。
他先一步劫走赵英的家人,让他在和赵英谈判之前,就已经占了极大的心理优势,而与此同时,赵英的心理防线则开始瓦解。
在大势所趋和家人受制的双重压力下,赵英的倒戈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不过身为邓县县尉的赵英,他的态度可是直接决定着邓县的归属。
正事谈完,赵英好奇地问道:“将军,我方大军何时才能抵达邓县?”
刘秀说道:“明日晚间可到。”
赵英惊诧地问道:“这么快!”
刘秀笑道:“兵贵神速!”
赵英暗暗吁了口气,好在自己接受了刘秀的条件,同意向舂陵军倒戈,不然的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想找援军都找不到,更别提据城坚守了!
他心思转了转,说道:“既然我方大军要明晚才能抵达,这两天,将军就暂时住在我的府上吧,比住在客栈要安全得多!”
他说这话,既是真心实意的邀请,也是在试探刘秀对自己到底有几分信任。
现在邓县还是归属朝廷,刘秀身为舂陵反军的二号人物,住在他这位县尉的家中,随时都可能被他生擒活捉,直接上交朝廷领赏。
只要刘秀对他稍微心存顾虑,就不可能同意住在他的府上。哪知刘秀连想都没想,立刻便应道:“如此,就麻烦赵大人了!”
他此话一出,别说赵英惊讶,就连严光、冯异、傅俊、九儿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赵英愣了片刻,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将军如此信任我,难道就不怕我会突然反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