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最后一吼,加重了几分字音,马云禄面色一怔,其父鲜有如此喝叱她,这下心里不由有几分委屈,加上回来时,见到其父一身血袍,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急躁,于是硕大光亮的眼睛,旋即多了几分泪光闪动。
“小妹你放心,爹与哥哥确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商议,此关乎重大,小妹你多多体谅。”马纵横回头向马云禄露以一笑。在马纵横的安抚下,马云禄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乖巧地点了点头道:“那好。爹爹就交给大哥你了。”
“休弟、铁弟,带小妹下去歇息。”马纵横震色向马休、马铁吩咐一句后,旋即面色沉着起来,迈步走向了马腾的寝室。马云禄等人一时不肯离去,一直相望,直到马纵横把门关上。马休、马铁才上去带着马云禄离开。
“拿出来!”
原来就在适才两人突破一干刺客、杀手的围堵中,马腾不慎把血诏遗落,正好被马纵横发现。马纵横当时一看,便是吓得浑身肉紧,再根据历史的发展,马纵横瞬间就醒悟过来,明白马腾为何不惜冒险重新修葺宫殿,并且如此疯狂的理由了。
只不过在史中,这封血诏是献帝交给了董承,然后再由董承联系了刘备、马腾等一干诸侯。而恰恰正因是这封血诏,给马腾带来了灭顶之灾。
虽然如今天下的走势已与历史迥然不同,但也不知道是否是机缘巧合,这封给马家带来颠覆之灾的血诏还是出现了!
“诶…果然在你手中,如此甚好,若是落到了奸佞之徒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为父今夜把这血诏取上,本想试探你的志向,然后就在先祖伏波之下,宣此血诏,盼以此来说服你。但今夜我听你一番所言,知你志不在马家,更不在于朝社。你志在盖覆天宇,举万万黎民之愿,改革立新。人人如龙,虽远不可及,但若能成事,必为古无之巨业!爹纵为马家之主,却不敢以一家之利,一国之安危,以枉顾天下黎民成龙之机!
后我知你大志,遂无心把此血诏拿出,以免反而坏事。可这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最终这血诏还是落到你的手上。羲儿,你读出来吧!”马腾的声音里充满了唏嘘和落寞,并且隐隐还有几分期盼。
也正是这几分期盼,令马纵横还不感动,毕竟能得到马腾的支持,这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太重要了,就算并无实际性的帮助,仅仅只有期盼,这对马纵横却已经足够了。
“爹!”马纵横心里感动,那犹如鬼神一般的眼眸这时甚至闪烁起泪光。马腾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又道:“读吧!”
马纵横遂一震色,打开血诏一看,内云: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
马纵横大概还记得当初看衣带诏时的内容,这竟然是如出一辙,由其诏书后面的两段话: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这足以表达出献帝对曹操的痛恨、无奈,以及深深的恐惧之情。
马纵横不由吸了一口大气,当初他看《三国志》时,看到这一段话,虽已十分触动,但如今看到那一个个血琳琳的字时,再想着年幼的天子,在忐忑不安,无比迫切之下冒着生命危险写出这封血诏,浑身热血刹地沸腾起来,甚至还激动得颤抖起来。
马腾见马纵横如此愤慨的神态,心知马纵横心里尚存着忠义,遂也欣慰,只是他这个儿子要走的道路不同,或者马纵横注定要走的就不是人臣之道,而是改革创代的帝王之道。
而正逢乱世,得天独厚的马纵横,甚至可以说是应天而生,也可谓是生之逢时。
“你如今可知为父之愤耶!?国将不国,奸佞弄权,天子受辱,为臣者岂可袖手旁观,更何况我马氏乃忠烈之后!!?”最后一句,马腾说得赫赫有力,掷地有声。马纵横更被他说得心头一抖,情不自禁地纵声喊道:“爹爹说得对!!乱贼祸国,为臣者,自当绞之!!”
马纵横话音一落,马腾眼神猝是亮起,急把目光望向了马纵横。可马纵横接下来的一段话,又令他不由为之一怔:“恕孩儿多心一问,这陛下左右都是曹贼的奸细监管,不知又是哪位高士贲此诏书而来?”
马腾见马纵横神色慨然,相信他就算无意扶持国家,但起码也不会捣乱陷害,遂沉色道:“正乃当朝侍节钟繇,钟元常是也。”
马纵横一听,面色不由一变,旋即更是冷笑连连。马腾一见,不由皱起眉头,叱道:“钟侍节乃国之忠士,当年正是有他的妙计,才把陛下救出水火之中,可谓是智勇并兼!!羲儿不得轻蔑!!”
历史中,曹操正是派钟繇前赴治理西凉一带,并且极好的成效,在钟繇的治理之下,诸侯都是贴贴服服的,无不服从。也正因有了钟繇,曹操才敢举兵征战淮扬一带,并且坐镇中原,可以安枕无忧。
由此可见这钟繇绝非是寻常之辈,据说他正是靠着一张嘴,说服了关中一干诸侯,从此又可以看出他极具口才。
“原来是此人!”马纵横不由眼眸一眯,两道厉色刹地迸射而出,立刻震色,拱手而问:“不知爹以为,此人与曹操关系如何?”
“钟元常乃国之忠烈,曹操乃乱国奸臣,自是水火不容!”马腾不假思索,震色便是喝道。马纵横嗤笑一声,令马腾正是一恼,不过他话未出口,忽被马纵横争先问道:“爹可还记得当初曹贼迎奉天子之事?”
“这如何不记得!?当初那江东猛虎孙文台与钟元常接应,救出了天子。诶,说来当时我本已拦住,却一时下定不了决心,后来不知为何孙文台遭到了袭击,陛下被曹贼麾下的猛将典恶来所救,至此陛下就落于曹贼手中了!”马腾想起了当年往事,面色不由还有几分落寞和后悔。马纵横这时,却是严肃认真起来,双眸光芒愈亮:“爹爹却不曾想,当初孙文台带上地尽是心腹,为何忽然会遭到伏击,这定是内部有人与贼人接应。而想必爹爹你却也有所听闻,当初孙文台之死似乎与曹贼大有干系。毕竟,按如今的局势来看,这曹贼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利益,甚至很可能这一切就是他在暗中操纵!”
马纵横此言一出,马腾刹是面色一变,他历经世事多年,也绝非愚昧之人,经马纵横这一般提醒,霍地醒悟过来,蓦然望向马纵横的眼神也越来越紧:“听你的意思,莫非是说,当初这钟繇早与曹操联系上了!?”
“正是如此!”马纵横重重一点头,马腾皱紧眉头,不由踱步起来,又想当初那钟繇来见时,满口忠义道理,一副要与曹贼同归于尽,视死如归的烈士样子,实在又是不像。
“爹,你却又不想,那曹贼麾下精细良多,就如我此番如此隐蔽赶来,在途径河东时,还是被其细作发觉了。那钟繇就算再足智多谋,谨慎精细,恐也不可能不留蛛丝马迹。但若曹贼得知,以他那宁我负天下,不教天下人负我的脾性,早就处斩了那钟繇了!为何他如今却还在洛阳里安然无恙,不曾听有丝毫风声呢?”
马纵横此言一出,马腾猝地色变,这下一听,倒又觉得有几分真实,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时,马纵横忽地神色一寒,如今的他早非当年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并且征战多年,习惯了尔虞我诈,互相侵略的他,心也变得狠了许多。起码他很明白,成大业者,绝不可妇人之仁,他虽心存仁善,但对敌人却绝不会手软!
“爹我有一计,一试便可知得一二!!”马纵横话音一落,正是无计的马腾不由一喜,忙问:“羲儿快快道来!”
马纵横先一沉色,旋即带着几分冷酷地谓道:“我大可命飞羽精细在洛阳散播钟繇与马家曾有接触的消息,那曹贼素来多疑,但有听闻,必不肯轻饶!但若他不肯惩戒钟繇,那钟繇必是曹操心腹,此番来长安,亦是曹操授意!!”
马纵横此言一出,马腾立刻霍然色变,急喝道:“不可!!但若曹贼果真惩戒了钟元常,那我等岂不陷害了忠良,这于良心何安!!?”
马腾反应极大,马纵横一看,不由心里一紧,他毕竟不是谋士,这左右没个出谋划策的人,着实是寸步难行,而自从郭嘉死后,他可谓是诸事不利。
不过眼下迫在眼眉,马纵横也顾不得了那么多,急道:“爹莫着急,到时我又另可安排飞羽精细,但若曹贼果有反应,立刻便带钟元常逃离洛阳,兖州就在洛阳附近,这自也不怕!”
“哼!!逆子,你说得是轻松!!那但若曹贼早就发觉,钟元常岂不坐实了与我马家私通的罪名!?到时不但害了钟元常,只怕还会连累了陛下!!你的思虑实在不够精细,我看你并无心匡扶朝廷,又何必多费心思?把血诏拿来,退下罢!!”马腾冷哼一声,遂是厉声喝叱起来,似乎对马纵横的馊主意十分失望,便要喊退。
“爹你且再!!”马纵横唯恐马腾重韬覆辙,急要再劝,哪知马腾大怒就喝:“忤逆孽子,你这是要违抗父命哉!!?”
马腾吼罢,气血一阵翻腾,加上先前被马纵横一激昏厥,身体还未痊愈,今夜又遭刺杀,并且还中了毒,身体此下自是虚弱,一怒之下,连连痛咳。马纵横看得眼切,急要接近,却被马腾怒目瞪退,唯恐其怒火更盛,影响伤势,唯有听令退下了。
待马纵横离开时,已是五更时分,张颌、徐晃、李典三人等了一夜,见马纵横走出,连忙迎上。其中,徐晃更沉色道:“主公,自马太公受袭,府外聚集了大量的将领,虽然不久前马太公命众人散去,但你来到长安的消息已流传出去,这恐怕不久就会传到了兖、冀两州,已使两州百姓人心动荡!!”
马纵横闻言,不由面色一变,旋即神色低沉得可怕。李典暗暗看着,凝声紧接说道:“主公且莫多虑,长安这里,自有我和徐将军看住。眼下局势不妙,但若引起曹贼和并州袁家兄弟的注意,主公要想回去兖州,那恐怕是难于登天!再者,这数月中原一带虽是平静,鲜有战事,但实在暗涛汹涌,但若那些忌惮马家势力的诸侯联手出击,兖、冀凉州必有灭顶之祸!!还请主公速回!!”
“两位将军说得却也是对!主公,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