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得冒险一试?摆在钟扬面前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至尊关于三秒的判断已经是保守估计,一旦超过时间间隔从而导致伤者骤然恢复知觉产生的叠加疼痛无法想象,意外发生的概率将大大增加。开心提醒钟扬,必须要考虑发生意外的后果,将由钟扬全部承担,从而与罗氏产生恩怨纠葛。
能不能再等等,是否有更合适的时机呢?钟扬并不这么认为,罗清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已经持续超过两天,继续下去必将严重损坏身体机能,也就是说,冒险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冒险之前,钟扬特意请来了傅林泉,把情况告诉了他,并说,“没有退路,伤者自我复苏的概率极低,闭合的穴位在履行完保护的使命之外,如果再不解除就将使他永远失去意识,现在还不是追溯原因的时候,我必须要冒险尝试,所以我请院长准允,我会写一份责任书,一切意外风险都由我来承担,哪怕是最坏的意外。”
傅林泉没想到罗清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答应钟扬的提议,倒不失为一个为九院开脱责任的好机会,可是傅林泉素以长者自居,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钟医生,我明白你的意思,责任书不用写,我们九院与你同进退。”
钟扬苦笑道,“傅院长,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了,而且还是一种玄而又玄的缺乏说服力的尝试,如果通知伤者家属,那连我也没法解释这是什么治疗手段,如果不通知家属,那么出现意外就很难避免纠纷。”
傅林泉很是豪爽地笑了起来,“医院哪会没有纠纷的呢?人都会犯错,医生也会犯错,但是作为医生的角度来讲,真正的低级错误发生概率非常低,而人们往往只看结果,忽略过程。”
傅林泉不可能不考虑罗氏在清源的特殊地位,但他还是毅然愿意共同承担风险责任,这份诚意令钟扬十分感动,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这样吧,一旦出现意外,你必须告知伤者家属,最终的施术者是我,这是事实,必须尊重我,也尊重事实。”
傅林泉肃然起敬,他没想到钟扬年纪轻轻就有这番风骨,不禁也担心起来,问道,“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钟扬摇着头回答,“恢复穴位的把握是十成,但是恢复他的身体机能……没有把握,恐怕连一成都不到。”
傅林泉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没有,”钟扬坚决地说道,“寄希望于奇迹发生吧,请你回观察室坐镇,我打算马上开始。”
傅林泉嘴巴努了努,还想说些什么,看见钟扬那决然的样子只得作罢。
钟扬让开心将磁场的效果释放到极致,他认为超时将是必然,唯有寄希望于是否能利用磁场产生对人体的催眠,从而缓解骤然恢复知觉的神经刺激,这成为了最关键的一环。
开心感受到了钟扬前所未有的紧张,不禁将钟扬的手紧紧握住,轻声宽慰道,“放轻松点,除了你,没有人敢于接受这样难度的治疗,不管结果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钟扬默默点头,他选择了最保守的串联方式,尽量从神经反应较弱的穴位入手,又易到难循序渐进。钟扬深吸了一口气,将全身的玄力运转到了一个极致,然后平稳地向罗清输出,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大约四秒钟,这已经突破了钟扬的极限。
ICU和观察室一片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罗清的身上,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在这个时刻成为了一种煎熬,除了罗清本人。
之前颈椎的隐穴经历了大约十多分钟,可是这一次20分钟过去了,罗清还没有明显的知觉反应,钟扬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全程跟进检查,发现他体内的穴位确实已经陆续打开,而且穴位在玄力的灌注滋养下非常活跃。
难道还是出现疏漏了?钟扬额头沁出不少汗水,他与至尊立即展开全面搜寻,特别是针对重要穴位以及隐穴进行了对照复核,还是没有发现。
至尊对人体穴位的认知远比钟扬更加精深透彻,连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挠破头皮也无济于事,而观察室那边传来了傅林泉焦急的呼喊,“钟扬,伤者的心率出现异常,各项指标都在受到影响,你要抓紧时间……”
心率?钟扬的心猛地一紧,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竟然是心脉出现问题!钟扬立即从起穴位于腋窝顶点的极泉穴开始,往止穴位于小指末节的少冲穴进行检查,果然发现有遗漏的左右心脉各有一处隐穴处于闭合状态!钟扬与至尊竟然都不知道这处隐穴!
该死!钟扬和至尊闯进了完全陌生的领域,即便几个月前钟扬经历过的那次经络穴位传承的过程中,也只是留有了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而对于隐穴的作用和特性则完全空白。
抢时间。钟扬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通两处隐穴,根本来不及重新布置玄力灌注滋养,他只有立刻左右开弓一齐发力!然而之前尝试过的那一幕又重现了,无论钟扬如何调用玄力,都无法激活隐穴,顿时陷入了僵局。
观察室那边在钟扬找到隐穴并着手化解的那一刻,引起了一阵短暂的欢呼,因为各种仪表盘上显示的数据影像趋于平稳,说明钟扬摸准了方向,可是之后却没有明显的回升,也就是说,此时伤者正处于一个濒临死亡的边缘,如果这样的状态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后果已经不言而喻。傅林泉紧紧抓住对话的麦,眼睛死死盯住仪表盘,强忍住焦急和担忧,没有再打搅钟扬。
玄力,无果!玄阴力,同样无效!钟扬又将砭石从伤者的胸口移到隐穴位置,依然没有反应!
“试试切脉吧,”至尊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按照人体穴位与经脉的特点,我判断这个隐穴起到了一种类似‘调节开关’的作用,按照构筑‘小循环’的模式,以隐穴为核心,以小循环代替隐穴形成过渡节点,或许可以最大限度消除影响,等伤者机能有所恢复之后,再彻底解决。”
钟扬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案,但是这个隐穴的位置附近并没有足够的可以形成小循环的穴位,虽然至尊的办法与之暗合,然而构筑起这个小循环的难度还是极高,而且是在伤者没有任何修炼基础的情况下。
钟扬开始最后的施术,极为谨慎小心,生怕再出现意外闪失,因此构筑小循环的进度极慢。观察室中的众人都看不出钟扬在做什么,而且仪表盘上的数据仍然保持着一个临界低位,各自心中忐忑不安。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从病房外走来了一行人,为首一位耄耋老人拄着拐棍被簇拥着,有两位年轻人在前开道,“院长在哪里?我们要见院长,我们是罗家的人,我们要见罗清……”
一时间外面喧闹起来。
傅林泉回望了一下身边的众人,皱起了眉头,现在罗家的人来了,肯定是有人将这里的情况透露出去的,先不管用意如何,钟扬此时明显正处于最要紧的关头,绝不能让人惊扰。心念至此,傅林泉对卢医生说道,“老卢和我出去看看,其他人继续各司其位,最最要紧的是不要干扰钟医生。”
傅林泉又对居力说道,“居医生,还请你多多费心,一旦有需要的话,这里你可以调动任何一人,包括两位专家。”
居力也猜到了几分,罗家的人不可能来得这么巧,傅林泉的话明显是在敲打,当下回应道,“院长请放心,钟扬与我亦师亦友,我一定守护在这里,谁也别想干扰钟扬的救治。”
傅林泉微微颔首以示放心,旋即带着卢医生到了病房外。
负责秩序的医生和安保人员遮拦不住,罗家的人已经靠近了ICU。
“到底什么情况?”傅林泉感到非常气愤,严厉地质问,“简直是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医院!而且是最危重病人的手术室!非医护人员请立即离开!”
全场为之一静。
为首的老人笑着对傅林泉说道,“傅院长你好,我是罗近山,我是来看望我的侄孙罗清的,病人的家属难道不能看望吗?”
罗近山是罗氏老一辈唯一在世的,尽管早已不问世事多年,但是在家族中的威望极高,就连罗启明也不敢在他面前随意说话,隐隐地还掌控着罗氏发展的方向,亦政亦商之道就是他的思路,而将罗璇牺牲给梁志成以期作为连接梁家的纽带,也是他的主张,此事就算是罗启明也不敢轻易对任何人说起。
罗近山的出现,令傅林泉颇感意外,论起辈分这个罗近山还与自己的父亲有过交情,当下笑脸相迎,“原来是罗老先生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啊,多有怠慢之处,还请包涵,不如到我办公室里坐坐,我这里有不错的铁观音,给您沏上一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