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再二不再三,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之事?
巧合多为人谋。
而危险人物放在眼皮子底下是最为安全。
不过,眼前的人似乎有些……木楞?
戚荆将手上脸上的水拭去,随意地将毛巾丢到若木手里,话也不留地径直走向小木桌,左手搭在桌面上,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
瞧她满是怨气地将毛巾放回架子上,转了半圈又将洗脸水端出去倒了。又若有所思地手肘撑着桌面,下巴放在弯曲的手背上,大拇指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下巴。盯着敞开的门,直到她再次进来。
“公子,你现在要洗脚不?”
若木将两手一叉腰询问,意识到不对又将手放了下来,交叠放在小腹上。
戚荆微微一笑,觉得先将这个小乞丐捉弄一番作趣也未尝不可:“暂时不用。我渴了。”
“渴?没水了么?”
若木边念叨边走近,掂了掂茶壶,又打开盖瞧了瞧,她才端来不久的茶水根本就还没动,也是烫烫的。登时不满皱眉,瞪向优哉游哉的戚荆。
戚荆勾唇一笑,正身对她,耐心教导:“做丫鬟的第一条,要有眼力见儿,知道凡事都不让主子动手。”
若木立马翻了个白眼作为回应。
“诶,你刚刚的表情是对主子的不屑,这也是要不得的。”
若木抿了抿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是,多谢公子教导。不过,公子,身居他人屋檐下,还是收敛些好。”
“哦?你可知我的身份?”
戚荆身子前倾,仰头瞧她,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无措,脸上的表情也淡了几分。却仍是笑盈盈的,等着她的答案。
“不就是富家子弟?有什么好炫耀的。”若木吐了一句,不情不愿地给他倒了杯茶,“给,公子喝茶!”
戚荆挑了下眉,悠然拿起茶杯。将茶杯于鼻前过了一下,这才浅浅尝了一口,桃花眸却状似无意地流转。
杯子离开唇边,便开口道:“你可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几十年前,先皇巡游,途中遭遇刺客,被一女子所救。那女子天真烂漫,是个失忆的孤女,先皇怜悯将她留在身边。后来才知那女子是个刺客,怕被会读心之术的先皇所看透,便日日灌迷魂之药,让自己失忆。”
戚荆说罢,再抬眼,发现若木不知何时已自觉坐下了,兴趣满满地盯着自己。不由暗笑,她倒是真当奇异故事听了。
“后来呢?她可刺杀成功?”
戚荆颇为深意苦笑:“没有。”
“先皇竟会读心之术。”若木一声赞叹。
戚荆瞧了两眼,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双眸与其对视,神情严肃:“这个世上,会读心之术的人多了去了,正巧戚某也是一个。姑娘可是知道我们几人的身份?”
若木受惊,缩了缩肩膀,整个人身子后畏,目光躲闪,最后实在忍不住站了起来:“你既会读心之术,那就该知道我倒底知不知道啊。大晚上的,你别搞的这么吓人。”
戚荆几步上前,将要出门的她截下,反手将一直开着的门关上。身子一转,将她压到旁边的墙上,怕招来旁边的人,便严声低问:“你一路跟踪究竟所欲何为?外面的是谁?”
瑟缩在他怀里的若木欲哭无泪的双眸看顶:“我就一来打工的小乞丐,一路上才是我去哪儿你们到哪儿,救你们反被陷害。小乞丐日子也不好过,你们这样百般刁难也太过分了罢。我都没看见外面有人,我哪儿知道是谁?”
“你是戏阁的人还是她的人?”
“戏阁?什么戏阁?”
“那你是她的人。”
“谁?”
“木华香。你身上有跟她一样的木华香。”
若木一怔,终于能听懂一句他说的话。却又陷入困惑。
“木华……香?”
“木华说是无香,不过是一般人闻不到而已。”戚荆不介意多给她解释两句,因为他发现这个人似乎是个糊里糊涂的糊涂蛋,“木华乃是假面中的一样材料,常年制假面之人,木华积郁,便会浓些,但还是很难被人发觉。不巧,戚某自出生便嗅觉灵敏些。”
若木惊呆,不敢置信地低头在自己身上四处嗅了嗅,还是一点都闻不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没想到他居然能闻出来。
会读心,鼻子比狗还灵,这人还是个人吗?
而和她一样身上可能会带有木华香的,只能是师父了。
事到如今,只能招了。
“你起开!”若木将他一把推开,大摇大摆地走回桌边,倒了杯茶一口闷,翘着个二郎腿长叹一声,“不好玩,当真没意思。我不过才来半日,你却什么都知晓了。拆台也不带这么快的。”
“姑娘这是要招了?”戚荆勾唇一笑,透过纱纸瞥了一眼门外面,度步回到桌边。
若木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是,我是会做假面。我来杜家也目的不纯。”
“你做假面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戚荆迫不及待相问。
若木讶异,他的重点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我师父啊。”
戚荆忍住想给她一锤子的冲动:“你师父姓甚名谁?”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若木见他不相信,只好跟着解释:“我真的是个孤儿乞丐,小时候被师父收养,师父去世前都没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也没办法。”
“去……世?”
“对啊。”若木扁了扁嘴,真诚回答。
“那她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我师父是女的,长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形容。”
若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见他转身去拿了书案上备的墨宝,神情专注地开始作画。若木好奇上去,站在一旁看着,知道他可能是想画出来,便也不打扰,心里喜滋滋的,眼见可以蒙混过去了。
若木看着他站在他对面,倒着看也看不出来什么,闲着无聊就开始玩儿墨条。若木识字却不大会写字,墨条这玩意儿她向来是当玩耍的玩具。
就比如现在,手下乱磨,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嘴里还低声发出各种拟声词,就差没把墨研的四处飞溅。正玩得兴起,一只手覆了上来,将她的手按住。待她停了又收回去。
“这墨不是这么研的。”
语气中的嫌弃一听无余,若木悻悻收手,一溜烟儿地逃开。
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若木欢快地跑去打开门,正瞧见元棠。
元棠瞥了眼她愉悦的神情,敛了双眸,语气淡淡:“十老爷在么?”
“在。”若木咧嘴一笑,扭头朝里面作画的人喊道,“十老爷,你家丫鬟找你。”
“何事?”
戚荆动都不曾动一下,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儿。可见那个人挺重要的。
若木吹了下额前的碎发,侧身将门完全打开,让元棠进去自己说。元棠拘谨地走到案前,恭敬道:“昌公子回来了,有要事相商。”
戚荆好容易顿笔,抬眼瞧她,缓了下才问:“小侄可过去了?”
“公子已经过去了。”
“他们先聊,我稍后过去。”
“是。”
若木目送若木离开,受不了灌进来的冷风,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若有所思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商量要事,那这个昌公子应该就是昌大人了。
“你师父可是此人?”
一幅画猛地展开在眼前,若木一时愣了神。画中是一美人,虽只是草草画了轮廓,却异常传神。别说,还真跟她师父有的几分相似。
“十老爷的画工真棒!”若木不着调感叹。
“可是此人?”
“大概齐是。师父比你这上面的人儿看起来要老多了。”
戚荆像是终于接受事实,神色黯然地收起画卷,苦笑着回到书案前放下:“二十年了……自是容貌不在。”
若木好奇凑上去,小心翼翼开口:“我师父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戚荆的桃花目转过来,犹豫了下失意道:“她是我嫂嫂。”
“哦,嫂嫂。”若木了然点头,却是猛然惊呼,“师父是你嫂嫂?!那她不就是……”
戚荆是王爷,师父是她嫂嫂,那不是妃就是后了!
戚荆却好似抓住什么,眼冒精光,上下审视:“你果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若嫂嫂已去世,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刚刚所言可是谎话?”
若木捋了捋思路,迟迟难从震惊中缓过来:“没,师父去世前告诉我,让我时不时来杜家看看。师父好像挺重视杜家的,杜家这才遭大难,我就想着来帮帮忙。至于你们的身份,自是因为我见过你们的画像啊。不过今日才想起来你们就是皇上和逸兴王爷。”
戚荆大致地接受了她的解释,却是心痛。她临去前想到的竟是杜景胡。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找你们的画像?”
戚荆回过神:“你是专门找的我们的画像?”
“对啊!”若木激动道,“我早就想见一面皇上,有个东西想问问皇上。这不因为要守着杜家,就一直没机会去都城闯皇宫嘛。没想到正巧碰见,正好你们可以帮忙看看。”
“你既早就想找我们,一开始为何躲躲闪闪吞吞吐吐?”
“你一上来就吓我,我以为知道你们身份会惹来什么祸端就不敢承认。而且师父特别要求不能让杜家人发现我的身份,你们跟杜家关系这么好,我就只能藏着掖着。结果你说你会读心术,那只能全招了呗。”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杜家?”
“对,遇见你们纯粹萍水相逢,守着杜家才是我的终极目的。相见便是缘分,你们且替我看个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