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猛然停住，虎目圆睁，生生停下了脚步。
“你承认了？”
以利亚颤抖的身体双手撑在桌上，竭尽全力一般。
半低的头颅看不清表情，阵阵桀笑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不呢？”
抬头凝视着孙灵修的眼睛闪着光。
“要不要再坐下聊一下？”
孙灵修觉得此时的以利亚与方才有了些变化，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种真实感。
或许现在的他才是褪去一切伪装的状态。
“好吧！你为什么要承认呢？我完全不明白这时候暴露对你有什么意义！”
“呵呵，你又来了！做事为什么要有意义呢？
不过是因为普通人需要为所做之事找个开始或者坚持的借口罢了！
他们苍白渺小，平庸贫弱。
他们的人生既无法让自己满意而自发充实，又渴望通过他人和社会的评价获得所谓的‘成功’，只不过是为了麻醉自己，令自己对无力改变、无力抗拒的命运视而不见。
若不如此，他们就会发现一切事物对他们都是无意义的！
因为他们的生命、爱恨、憧憬或鄙视，对社会、人类、世界，都毫无意义！”
以利亚嘲弄的语气高高在上，长篇累牍，又字字如刀。
“无意义再怎么努力，都只是挣扎在无意义里，不可能无中生有！
讽刺的是，只有当他作恶，欺骗、破坏、杀人、屠杀，拥有剥夺他人的权利时，他才有意义！
哪怕这意义也只不过是通过破灭无意义的生命反向达成的一丝可怜的有意义而已！”
以利亚口中的话耸人听闻！
这一套逻辑看似荒谬，却能自恰，让人如堕寒窖的恶理论！
“当然，我和他们不同。
我不需要找什么借口，纠结有没有意义只是蠢货的自欺欺人。
我知道自己做的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尽量美一些，向着神的领域靠近一点也好！
我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
对我的人生都没有什么意义。
我的生命早在小时候就完结了！”
说到这里，孙灵修再次感到了听不懂的语言里流露出的爱、恨、恐惧。
“是你的父亲吗？”
“你真是神的杰作！”
以利亚的眼里放着光。
“不错，你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蠢笨的死在床上。
直到最后还抽搐着沉溺在虚妄里，满身的污秽……真是丑陋啊！”
“等等！你是亲眼看着……”
“哈哈哈！”
以利亚用手半掩着一侧眼睛，透过黑暗的指缝好像又回到十二年前的噩梦场景。
“何止是看着！是我亲自剪的保护壳，亲自卡死保险，亲自滴的水啊！
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复杂的、混乱的传达着难解的情绪。
哈利自刚才开始一直紧张的忙碌着，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
还不忘趁机操作审讯椅取了血样存档，以免事后被怀疑警方使用了什么违禁药物。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以利亚不断地泄露信息，这份口供已经足以成为证据。
就算这起连环心音杀人案证据不足，那么十二年前亲手杀害父亲的案子，只要调取一下物证。
相互印证之下必有收获！
孙灵修倒是对以利亚本人升起了好奇。
“愚人，总是落进同样的陷阱。”
以利亚平复了心情，椅坐着述说往事。
“为了房子还贷款，为了养老交保险，为了得到应得的权利欣喜却对尽了不该尽的义务视而不见。
资本、权力，用各种各样的枷锁牵着人走，还要美其名约领导人民前进！啧啧……”
意兴阑珊的评论一番，忽的话锋一转。
愚人就要老老实实的甘于现状！乖乖的做别人的奴隶和羊就好了！
可惜我那个蠢父亲，总是对自己抱有幻想！
牧羊人对羊群里不老实的分子都是怎么做的？
简简单单的几轮经济洗盘，就足够让这帮蠢蛋倾家荡产！
一个跑了老婆的穷光蛋，酗酒、吸毒，最后实在没钱了上街搞来个头盔看片子。
是不是活的很没有意义！”
没被遮住的那只眼满目的凶厉。
“确实很艰苦……可这应该不至于……”
“你不会知道那种蛆虫的脑子被麻醉之后都会做什么事的！”
“听你的意思，应该更恨那些高层！如今你做的这些事根本谈不上复仇！只是泄愤而已吧！”
“呵呵，无所谓。
你知道的，魔鬼做的事本来就没有意义。
是因为有神存在，魔鬼才有了意义。
我本以为这些只不过是打发无聊人生的无聊事。
却没想到会遇到你！
等你成为神，这些事才有意义！”
孙灵修已经对面前的人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
在他看来，这只是无数个悲剧的人生其中之一。
只是在引发更多的悲剧时，不小心波及到了自己。
原本还对他富于艺术性的才华抱有一丝好感，却也在最后这段时间里消失殆尽。
“我不知道你一直说的神是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有神，也绝不会承认你做的这些事！到此为止吧！”
说着起身，准备随亨利离开。
“自杀！是投入地狱的仪式！”
以利亚突然高声说着，目光追随着孙灵修的身影。
“我做的只是提前让他们回归地狱，做好迎接神的准备！”
“该下地狱的是你才对啊！混蛋！”
哈利不满的呵骂。
“哈利路亚！孙灵修！你就是神！”
就在门打开的同时，以利亚大声叫喊着。
标准的汉语发音让听到了自己名字的孙灵修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诡异的紫色条纹出现在以利亚的脖子和脸上，快速的蔓延。
瘦削的身子笔直的站着，像一杆从人间投入地狱的标枪。
“怎么回事！快准备抢救！”
剪开衣服，左肋处密集的紫红色条纹辐射开来，好像魔鬼的爪痕。
以利亚早已停止了呼吸，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仿佛在地狱仰望天堂。
孙灵修犹如幻听一般觉得以利亚在对自己说：
“看，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就把密语告诉你了！”
他遍布花纹的身体僵硬地倒在那里，如他所说的自杀身亡。
也许对他来说，自杀仪式回归了地狱，那里才是他这种魔鬼喜欢的世界。
也许对他来说，人间才是地狱！
孙灵修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耳边好像传来呼呼的风声和噼啪的燃烧声。
洁白的审讯室突然熏黑传来隐约的惨叫和孩子的哭声。
火光犹如烧透纸窗一般突然蔓延开来。
此刻宛如地狱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