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才见他板着脸,突然噗呲一笑,道:“您老人家就别瞎忙活什么毒药了,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还想杀我。”
老头将他披在肩膀上的手臂拿走,瞪他一眼说道:“小子,这次我这毒可不是一般的人就能解开的,你就等着瞧吧。”
他笑了笑道:“那我倒要瞧瞧。”
老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东方才往船的方向瞄了一眼,见他们已经走了挺远,忽然转过头,嬉皮笑脸道:“我看您老追我追了这么久,一定很辛苦吧。”
老头扫他一眼,正声道:“辛苦又如何?”
东方才见他总是故作严肃,笑眯眯的拉着他,向前走了两步,道:“这边有你最喜欢吃的馄饨汤。走,爷有钱,请你吃。”
老头瞪了他一眼,顿时笑嘻嘻问道:“真的?”
他一拍胸脯,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话说完,老头就被他半拉半扯走到馄饨摊子上。
叶云锡向摊子老板叫了两碗馄饨汤,端到一张桌子上开吃。
馄饨刚一端上,老头就已经埋下头去吃了。
他狼吞虎咽吃到一半,东方才忽然说道:“我去付钱,您老先等着。”
老头一路上忙于追赶他,日夜兼程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响,如今只顾着吃馄饨,哪里还顾得上他干什么。
东方才站起身来,找摊子老板付过钱,余光一扫老头,忽然身形一闪,施展轻功往船只行走方向奔出。
老头没有丝毫的反应。
吃完馄饨,他伸着懒腰才抬起头来,环顾一圈,却早就不见东方才的人影,禁不住喃喃咒骂。
东方才轻功甚高,一时间连连奔出几里路不带喘气,他远远望见叶云锡的船只。
他心中一喜,靠近上去,到了河畔,双脚蹬地,直越而上。
东方才一个翻身,稳稳当当落在船上。
叶云锡见他上船,瞄了他一下,淡淡问道:“刚才那老者是谁?”
东方才咧嘴一笑,道:“一怪老头子,非要千里迢迢来要我的命。”
叶云锡奇道:“哦?那还真是奇怪。”
东方才摆了摆手,道:“好不容易才把他甩了,甭提他。嫂……林姑娘呢?”
他话说一半,见叶云锡突然脸色阴沉,干笑两声连忙改口。
叶云锡没回答他,一指天空,喃喃说道:“你好像并没有完全摆脱他。”
东方才一惊,霍然转身抬头,只见半空中飞来一只雄鹰,仔细一看雄鹰爪子上还叼着一个人,可不就是老头嘛。
他连忙随手抓来一个趟子手,将它的刀拔出,然后立刻把真气凝聚在手上。
待雄鹰飞近,真气一放,一举将刀向天空中的雄鹰抛出。
被东方才抛出的刀如同一把利箭,直奔雄鹰的腹部而去,那刀分毫不差的刺入雄鹰的腹部。
登时听见一声雄鹰的惨叫声,紧接着就见天空中连鹰带人一起掉落下来,扑入江面。
老头掉落江里,隔了好一会才浮出水面,见他的船已经行远,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叶云锡见老头在江面上扑腾,不禁开口道:“你就将这样一个年事已高的老者放在江面不管?”
东方才不以为意,笑道:“别看他年纪大,身子骨可比我还强壮。”
叶云锡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渔船沿着江边向东行驶,此时已经到了风水,距离临安只有几十里路。
这条河流横穿临安城,只要顺着往东走,不出两个时辰就可以抵达临安城外。
船还在行着,匆匆忙忙已到晌午时分,林婉如端来一碗清水和两张面饼给叶云锡下肚。
东方才故作长叹道:“唉,有人疼就是好啊!”
叶云锡瞪他一眼,说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喜欢胡言乱语。”
东方才扬起酒葫芦,少饮一口,道:“人生在世,给自己多添些乐趣,不是很好?”
叶云锡居然也笑了起来,笑着道:“那你的乐趣便是喝酒加胡言乱语吗?”
他笑了笑,看着叶云锡缓缓道:“非也,非也,让我顺心的事情,都是快乐。”
叶云锡道:“那不顺心的呢?”
两人都开始有些沉默了。
东方才想笑,却没有笑出来,黯然道:“不顺心的事吗?都在酒里,喝下去就顺心了。”
叶云锡目中也有了笑意,道:“不顺心的酒喝在肚子里,就憋了一肚子,何来顺心。”
他听了叶云锡的话,垂下了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对啊,这种酒他怎么喝得下去,可是他又怎能不喝?
一醉解千愁,唯有喝酒才能让他忘了所有的烦心事。
但这酒有了太多的滋味,寄托着浓厚感情的酒,又岂不是愁上浇愁。
叶云锡一直以为东方才不过是一个顽皮少年,整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但此时此刻他的身上仿佛透着一道光,那道光芒如同万丈深渊,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了。
而这些故事,全都凝聚在一壶酒中,喝在胃中,憋在心里。
东方才突然又喝了一大囗,索性闭起眼睛,喃喃道:“一些不顺心的事已经无法改变,说不说得出来都无可厚非,还不如憋在心底,慢慢回味来的妥当。”
叶云锡竟然笑了,笑得似有些沧桑,有些勉强。
他将碗中的清水撒在江面,夺过东方才手中的酒葫芦,倒了半碗,大喝一口。
两个人站在船上饮酒伤情,酒虽不烈,但其中的情感却惹人大醉,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也是如此罢!
春风如流水,此时却如刀划在两人身子上,渗透到骨子里。
渔船儿在江面一直行驶,春风迎着二人不断抚来,骨子里的回忆也随风儿变得愈加深刻。
多情的人,最容易触景生情。
一转眼一个多时辰到了,他们的船渐渐驶入临安城的渡口。
这渡口不大,在临安城墙外的一处大坝前,一行人靠岸下了船,将货物搬出。
东方才让镖队的人将它们抬到城南外的树林,然后告诉他们不多时便会有人来运走,解药就在他们身上。
这些人一听到解药,马上就变得格外听从,大气都不带喘一个,屁颠屁颠将货物运走。
叶云锡三人向东走了数百步,远远向城墙望去。
那城墙为平砖砌筑,足足有四五丈高,整座城墙如同龙卧与此,围绕着一整个临安城,城墙上挂着“上官”大字的军旗飞飞扬扬,气派非凡。
叶云锡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突然有些黯然,十一年前的事情都好似历历在目。
十一年的苦仇也随着他的到来正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他不禁又夺过东方才的酒葫芦,狠狠地痛饮一口。他突然笑了,然后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