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雨水颇丰,地里的庄稼要比往年旺盛许多。
日头升的高了,刚进六月,这年头的太阳炙烤在大地上,火热的温度只往心肺里钻。
老实诚习惯性的抬头望了一望,赶紧眯起了双眼,撩起发黑的衬衫一角摸了额头的汗水,也不矫情,一屁股蹲坐在了垄沟里。
颔首右手在左兜里鼓捣了半天,好半晌,才摸出了那根据传从老太爷传给个爷爷又传给了他的老式烟袋,熟练的捻上一簇烟叶,悠哉悠哉的抽了起来。
目视前方的庄稼地,一眼看不到边际,属于他的无非脚下的这几垄苗子,长势不错,还能侍奉几年?眼神有些迷离,也有些茫然,他比不得打赌要为他舔屎的老张头,人死魂散,可能他离世的那一天,为他卷凉席的人都没有一个,更别谈养老送终,披麻戴孝了。
“老实诚,在想女人啊?”
沉思被打断,老实诚顺着声音瞅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吞吐烟雾,显然不愿意搭理后者。
说话的人比于德宝小七岁,只是常年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就外貌而言与老迷糊不相上下,也是一副风烛残年的邋遢样子,按照辈分还应该叫后者一声老张叔,反而觉得没了身份,偏要学着村里人去喊上一声绰号老实诚。
见后者不怎么热情的表情,也不生气,六十来岁的人了,双手背在腰后,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多年不曾擦拭一下,宛若镶在鼻梁上,沾满污渍的老花镜了,恰逢一阵小风吹过,老实诚吐出的烟雾随风远去,好不惬意。后者逆风而行,鼓起了衣衫看起来才算壮硕一点,大大咧咧坐在老实诚身侧,也不管后者同意与否,拽过这只比他年岁还大了不少的烟袋,有模有样抽上一口,只觉得喉咙发炸,气管疼痛难耐,霎那间满脸涨红,咳嗽不止。
他叫张自在,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腹中有几文墨水,全被他用在了偷鸡摸狗,看大姑娘洗澡,占些小便宜的不务正业上,墨水也就成了坏墨水,他还自愈美名人生一共就那么几十年,哪有男人不爱女人,那有男人不爱财的说法,他大明白这一生才算是活明白。
只是花甲之年,早已不惑,自誉大明白的老头与老实诚一样,因为名声不好,没能讨上婆娘,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也是村里的唯一一对光棍子。他比不得别人。今日得见老实诚失神,逮着机会立马上来挖苦几句。
老实诚适时夺过烟袋,看着后者吃瘪的样子,呵呵一笑,也不言语,只是眯着双眼目视前方,原来这村子里也有老实诚瞧不起的人。
起身牵着那头老黄牛,向着远方而去。
“老实诚,你这地头还没锄完,去地尾作甚?”
“自家地,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独留下大明白一人跳脚骂娘。老实诚视若无睹,闻所未闻,只留下两个摇摆一致的屁股。张自在自觉无趣,只得挥袖离开,还不忘补充一句。
“分明就是想女人了。”
也不晓得这一语道破的是谁的心底回声。
日头升的越发高了,散发出的余温仿若点燃了远方的空气,炙烤着这边,燥热难耐。
老牛不知何时吃饱了肚子蜷卧在田地一头的树荫里打鼾。
这年头,人活的还不如一个畜生。
牛乏了,他也累了,是时候回家了。
不料这最后一锄头下去,只听见“当”的一声闷响,垄沟间飞溅起一连串火星,本就汗流浃背的单薄身子再次被激出不少冷汗。
老实诚赶忙拉过锄头定眼一看,只见早晨被磨的发光发亮的锄刃卷刃了,半截还卧在土地的莫名物体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平时锄地也时常有刨见石头的时候,类似今天这种清脆的声响,铲坏了锄头还是头一次,这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
不敢多想,老实诚双膝跪地,像往常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是屁股撅的老高,或刨,或挖,或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倒栽葱,可算把这东西拔了出来。
这不知名不知来历物体一尺见方,足足两斤重,材质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正下方写着几个大字,年限久远,有些辨别不清,入手温良,与燥热的气温截然相反。
老实诚撇了一眼不争气的锄头,这东西的身上却连个痕迹都不曾留下。
过了良久,老实诚才结结巴巴说出这么一句话:“我的乖乖,这可是了不得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