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什么叫坐在火里?”
以陈屿对她的了解,这家伙是用不出这么文艺的比喻的。
“就是坐在火里,坐在上面火堆里。”精卫一脸的莫名其妙。
……果然。
“人族点起篝火,也有祭祖之意,自然是给我们点的。”精卫道,“很多时候,我管辖的部族都不知道,他们在下头唱歌跳舞的时候,我就坐在火堆里,给他们一个个打分。”
打分……是不是觉得唱得可以你还能把火堆转过来啊?
陈屿大汗:“你们祖神都这么厉害的吗,随随便便坐在火里。”
闻言,精卫轻咬红唇,最终,还是没什么避讳地回答:“炎帝嫡系,朱襄神祖,即便手握不同力量,命格始终……本象属火,体阳而用阴,体阴便转阳。人间的凡火,于我们而言就如呼吸的空气。”
“那和你们签订契约的祖人呢?”陈屿眼睛一亮。
“你倒是想的美。”精卫轻啐了一口,无情打碎他的幻想,“这命中的火象和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顶多带点儿抗火属性,挨烧的时候皮实一点儿,适合去当当消防员,但也就这样了。”
“呃……”陈屿无语凝噎。
“除非是与控火的祖神结契的人族,或者是跟炎帝。否则都很难说能够去掌握火之力。”精卫直呼其名道,“五灾之中还有位“雪女”,手握白灾,积雪成祸,可以称得上是冰雪之祖正与火象的祖人相克。日后如果遇到他们的祖人后裔,一定要小心迎战。”
“话别说的这么可怕,我可没想过和谁争锋相对。”
她一说到这种话题,语气就变得杀气森森,好像恨不得陈屿把炎帝后人直接杀个干净似的,听得陈屿头皮一阵发麻。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烂话:“……我们现代文明社会,倡导和平跟爱。”
精卫呵了一声,抱臂冷笑:“那我拭目以待。”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屿也闭上了嘴巴,转向背对她的方向,沉默地看着热闹跳舞的人群,没有再接茬。
此刻,从他们这个方向,能正正好好看到对面的啤酒贩卖车,前面高脚圆凳上坐着的漂亮女人,跟站在不远处,露出一副尿急表情的余困。
不是陈屿吐槽,余困好歹也是个高富帅人设,愿意给他千里送的妹子前仆后继,当年也曾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过。
现在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事实证明,再牛逼的男人碰见了喜欢的姑娘都有可能怂得跟个小白兔似的。
余困身上还套着上午那条女仆围裙和宽松的沙滩泳裤,配上那张小白脸,居然还能显得不那么像个变态。
而且,不知为何,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比江美清手里杯子还要大的特大号啤酒杯,里面灌满了混得五颜六色的浑浊酒液,汩汩冒泡得像毒药似的。
余困一个深呼吸,站在那里,嘴唇似乎开合着念叨了什么,直接就举起手中大得惊人的杯子,像喝药一样,五官痛苦地挤作一团,生生地喝了下去。
陈屿和精卫同时僵立在原地。
以他们二人的目力,自然是把余困的面部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嘴唇的开合。
余困在喝酒之前,点了点头,对自己说了一句:“帅哥,加油。”
陈屿被雷得外焦里嫩,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家伙……
紧接着,对方那张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庞迅速充血涨红,就像是被谁结结实实地给了几个大耳刮子,以一副精忠报国的架势,扯下了自己身上最后的遮羞布那条女仆围裙,只穿着一条黄色的大裤衩子,气势汹汹地冲向了江美清。
周围一众来搭讪的显然也被他这猛虎出山蛟龙入海般的阵势吓退,竟是不自觉地缓缓后退成了一个圈。
像是在聚众围观什么珍稀动物。
当事人江美清尚未察觉不对,只沉浸在自饮自酌的气氛里,下一秒,不经意地一个回头,正巧与目光充血的余困直直对视。
陈屿看到,对方纤细雪白的脖子,非常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就像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心理素质强如她,也被眼前一幕惊得不轻。
江美清沉默了半晌,开口:“你……有事吗?”
……这位姐真是一语双关。
这位看上去绝对有事,甚至相当有事的哥们喘着粗气,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赤红的双眼死死看着江美清。
酒保都缓缓放下了擦洗的盘子,手伸进口袋,随时准备叫来校保安队维和。
此刻的余困就像是一条想把兔子叼回窝里的大尾巴狼,鼻翼不住地翕动着。
下一秒,他终于开口道:“人家…看你坐了半天了……久坐对身体不好,这个,要不要……对吧,咱去活动活动身体?”
要多怂有多怂,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靠!连陈屿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小子也太菜了吧,借酒壮胆就壮成这副德行?看他刚才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怕是革命尚未开始就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
陈屿感觉脑瓜子疼,恨不得亲自上去帮他邀请。
围观人群也是一阵嘘声,以为能看到什么火热冲动的表白场面,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孬,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清楚,也太丢男人的脸了。
余困在一片嘘声里恍若未觉,因为酒精充血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但那双泛红的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江美清,执着地等待着一个死刑宣告。
而江美清在听到这磕磕巴巴的邀请之后,居然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的人。
她很平静,既没有像陈屿那样恨铁不成钢,也没有像围观的人们那样露出鄙夷的神色,只是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是坐得久了。”
所有人大跌眼镜,不敢相信她就跟这么个夯货走了。
要知道,这姑娘在这里坐了一晚上,身旁狂蜂浪蝶搭讪不断,她却像是在这位子上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多少人把嘴皮子说破都没能把人带走。
这边一个醉醺醺的泳裤变态跑过来过来,喘着粗气讲了两句屁话,居然就把她说动了?
“那走吧,散步。”
江美清才不去管那些周围的路人甲,兀自微微一笑,从高脚凳上轻盈地落了下来。
闻言,余困眼神一黯,却没有再反驳,像只被驯服的大狗似的,耷拉个脑袋跟着江美清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