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男人让我感到最称职的地方,是抱着玉麒玉麟俩孩子,左右开工,从容不乱;半个时辰过去,不见半点疲惫,反而那满面笑容如芝麻开花节节般,喜不胜收。
“左右不过是个礼单,交给下人们清点便是,当心熬坏了眼睛。”
慕容曜凑过头来,我脑子里那些飞转的加减乘除顿时一乱,诸多辛劳付之东流。
我眉上三坎,愠色在面:“都是你捣乱,害得我又得重新对一遍!”
慕容曜微讶在面:“这怎么赖在我头上?自己三心二意,心里挂着孩子还做这等精细活,不出错才怪呢。”
“你就是个添乱的主,孩子放下,赶紧给我走人!”
一身毛毛躁躁,嫌讨理麻烦,干脆一通火把慕容曜轰出去;不想他倒是反应快,身子微倾躲开我的推催,左手间抱着的老小玉麟就满满当当地塞在我怀里。
“当心孩子!!”
这做了母亲的人,一碰到孩子,本能反应就出奇的快。接住玉麟,我的心瞬紧瞬松,忙朝怀里收紧。
“你这糊涂爹,怎么拿孩子开玩笑!万一刚我没接住,摔了怎么办?!”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
面上一副让着我的样子,可动作相当利索,操起食指就堵住我的嘴:“小声点,当心吵醒他们兄弟俩可就麻烦了。”
奈何我有再多抱怨,也敌不过他拿孩子做挡箭牌,一时分神孩子,慕容曜顺走了我放在案几上的礼单。
“还我!再捣鼓,我可真生气了!”
“别小气巴拉的,我帮你琢磨琢磨。”
仗着身高优势,他背着我快速把礼单上名字过了一遍,半带调侃味的说到:“人可真不少,出手也挺大方的,你这金缕阁怕是变成半个小金库了。”
我口气不耐地说到:“什么叫礼尚往来?你傻啊,人情这东西,迟早得还的。快还我,这礼单真的很重要,我没心思同你开玩笑。”
“行,行,行,还你。”
趁我上前抢夺之际,他手一把贼地搂住我的腰身,趁机在我脸颊上占了个便宜;我正欲发作,他忽然一改正经,指着礼单上的一行朝我问到。
“一串南红相思豆,送礼人姓名不详?”
我错愕上面,顿时朝着他所指一看,礼单上还真这么写着。
倏地,我换了个气场,一面抱着玉麟落座在凉榻边,一面细细琢磨着这透着古怪的“不详”二字。
见我上心起来,慕容曜在侧劝解到:“或许是下面的人收礼时忙糊涂了,忘了登记送礼人的名字也是有可能的。”
突来的提醒,我忽上心起来:“不可能。这等人情世故可不是拾金不昧,不留姓名的善事,再者唤雪小梅一向心细,万万不会马虎至此。”
越想越不对劲,我起身唤来了小梅。
“小梅,这礼单是你做的吧?”
“是奴婢拟的。主子,可有什么不妥?”
小梅素来性格内向,见我问得口吻有些急,不免人前紧张起来。
我缓到:“小梅,这礼单拟得很好,只是我刚过目时,对这串南红相思豆不详的记录有些好奇,遂召你来询问一二是怎么回事。”
“奴,奴婢惭愧。这串相思豆的来历,奴婢还真没多少头绪。”
我微微一怔间,小梅细细地阐述到她所知道,关于这串南红相思豆的来历。
“主子知道,但凡有宫中嫔妃差人来金缕阁送礼,奴婢与唤雪姐姐都是当面记录,当面收纳入库;但很奇怪的是,等奴婢和唤雪姐姐再次清理各宫各院送来的贺礼时,唯独这串南红相思豆没有署主。”
稍作停顿,小梅继续话到。
“奴婢和唤雪姐姐起初以为是当时太忙,有咱们苑中人代收了贺礼而未登记入册,但事后我和唤雪姐姐也一一询问过苑子里的人,都说没有代接过哪宫哪院主子的礼。当时和唤雪姐姐也商量过此事,都认为瞒不得,故这礼单才会有来历‘不详’这一笔。”
慕容曜此时冷不丁插进话:“很明显,对方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你们这般贸贸然地收下,就不怕对方在那串相思豆上做了手脚,进而害了你家主子?”
“皇上,奴,奴婢未”
慕容曜悠然地插进一句,脸色阵阵白的小梅结巴在口,找不出对词间,慌忙五体投地地跪在我们跟前。
“行了,这事也怪不得她们俩,是对方太有心了。”
为小梅开脱了句,我慎重地向小梅交代到。
“你赶紧去库房,把那串来路不明的相思豆取来给我瞧瞧;若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尽早处理掉,也是种防患于未然。”
此事起头虽小,可深入一解却是兹事体大,小梅也是急得满头汗,忙领了命去库房取相思豆串。
取来这串南红相思豆,慕容曜倒是不放心我过手,径直挡在我前面以身试险;不过反反复复好些时候,人还是人,豆还是豆,两者间没有如防范中发生什么微妙的反应。
“别瞧了,眼珠都快瞪出眶了,有毒的。”
笑语嫣然的我,趁他分心之际,从他手里夺过了那串南红相思豆。
“有毒?!沾不得!”
大约是我这句玩笑说得太逼真,他立马剑拔弩张地来夺,亏我反应快,退了一步,把这手串牢牢把控在手心里。
“你啊,拿着半截话就开跑。我的意思是,相思豆原本就含有剧毒,但只要不入口误食,做做女儿家的饰品也件极美极诗意的陪衬。况且这么饱满圆润,颗粒大的南红豆,要集齐十七颗之多,且颗颗大小一致,怕是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收集。”
每每到了正经关口,慕容曜这木鱼总不会让我多敲他一下。
慕容曜仍悬心不下:“听你的意思,是知道这串相思豆的来历?”
“有谱。”
我淡淡一笑,凝看着手中这串相思豆片刻,不徐不疾地回忆着过去的往事如烟。
“阿曜,你可曾听说过佛门有十七夙愿之说?人总有年少无知,心高气傲的时候,那时的我曾在佛前立过宏愿,若遇为助我完成佛门十七夙愿之人,此生天涯海角,必至死相随。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嗬。”
我顺势黏起串上的一颗红豆,穿孔内壁上,行书优雅地铭刻着一个“嗔”字。
“莫非!!”
对人的紧张,换来的不过是我释然而笑,我放下相思豆串,接下了这带着尴尬的话题。
“容舒玄想试探我同时,也不忘挑衅你,好个良苦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