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里，终究还是可以靠拳头说话的。

苏文根本没有出手，仅仅因为尼古拉主教的试探，以及从地下密室里破土而出的壮举，便令在场所有人都将他默认成了不能招惹的强者，态度大变。毕竟在这群人眼中，尼古拉主教的实力已经相当之强，连他都在精神冲击中遭到反噬，对方却毫发无损，足以看出实力有多么恐怖。

但苏文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因为眼前的尼古拉主教的的确确是一名亡灵法师。而他试探自己时所使用的招数，大概就是道格拉斯曾经跟自己提到过的，类似“灵魂冲击”之类的，亡灵法师独有的法术。

这样的法术，如果作用在普通人，甚至是不那么强大的超凡者身上，那么轻则让对方精神失控，陷入混乱，重则直接使人魂飞魄散。而且精神攻击不同于物理和元素攻击，就算穿上再怎么坚固的装甲，有着再怎么强力的魔法盾，也无法起到抵挡作用，可以说是相当狠辣的法术。

而这种法术也有严重的负面效果，那便是一旦自己的灵魂强度无法压制对方，不仅无法造成伤害，还会出现严重的反噬效果，就像两个硬物碰撞，必定是更脆弱的那一方会先碎裂。

也幸好尼古拉主教只是试探，并没有直接下杀手，所以反噬还能承受，否则现在可不仅仅是吐几口血那么简单。

毕竟就算是高阶亡灵法师，灵魂的强度远超同级超凡者，但要跟一个处于亡灵金字塔顶端的巫妖硬碰硬，开玩笑呢？就算苏文现在除了化形术之外，对亡灵之力一窍不通，但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尼古拉的灵魂冲击，估计连猩红宝珠外面那层壳都冲不破，别谈里面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灵魂了。

但也正因如此，苏文才得以保持高人形象。

他不禁有些庆幸，万一对方是个正儿八经的高阶元素法师，一轮高环法术不要钱一样往下砸，自己未必会死，但一定会非常难看，并且暴露出完全不会任何法术或斗气的事实。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是镇不住眼前这群人的，最起码不会让他们像现在这样，乖巧听话得像群孩子。

“说说看吧，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苏文坐在篝火堆前，看着满地食材，闻着空气里的香味，“虽然周围的坟墓有点破坏气氛，但你们显然很有闲情逸致。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功夫举行宴会？”

尼古拉沉默不语，倒是旁边的唐纳德露出得体的微笑：“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大家这不是都饿了吗。而且兄弟们很久都没见面了，刚好趁这个机会聚聚，沟通下感情。”

苏文淡淡看了这个老熟人一眼，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明显是话事人的尼古拉：“如果我没猜错，本应该到这里的大祭司，一共是十六名吧？而现在，除了我之外，其余的十五名真正的大祭司，现在已经死了，我说的对吗。”

“没错。”

尼古拉主教点了点头，脸色始终很差。

苏文又问：“那么，你们为谁效力？”

“多伦。”

只是这话出口，却被旁边的唐纳德怼了回去：“你为个屁的多伦效力，要不是我们发现的及时，把你从那群亡灵法师里面揪了出来，恐怕直到这件事情结束，我们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话包含了挺多信息，苏文当即就看出，眼前这伙人，分为两个势力，一个是以尼古拉主教，另一个则是以唐纳德为首的这群人。

而且，从唐纳德的话里，眼下这样的诡异局面，似乎是自己促成的？

唐纳德本来并不知道终亡教会针对特里底斯要做的事，而那名尼古拉主教，显然是潜伏在终亡教会的内鬼。是自己把消息透露给了唐纳德，他才知道尼古拉做的事，并且带人出现在了这里。现在两方把酒言欢……不对，应该是单方面的快乐，从刚才见到尼古拉主教第一眼，苏文就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不情愿。而这种不情愿，显然是在自己出现之前就有的情绪。

“少说点话不会使你变成哑巴。”尼古拉果然针锋相对，而后望向苏文，微微低头，“这位前辈，我能够看得出来，您不是我们的敌人，但是在这之前，我仍然需要确认您的身份。因为今天的事情涉及到一些帝国机密，如果我们想要继续交流下去，我却不知道您是谁，会很难办。”

“我的身份你无权知道。”

苏文发出了不容置疑的声音，他明白既然装了，那就要装到底，这种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气势。他缓缓说道：“和你们一样，我也为帝国服务，但仅限于对突发状况的处置。你可以将我当成是一名无名之辈，若非偶然发现了终亡教会的事情，你们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我。”

尼古拉主教则若有所思，而后似乎有了几分明悟：“莫非您是……我明白了，方才贸然出手，多有不敬，请前辈原谅。”

旁边的唐纳德也收敛了快乐，眉头微皱，而后同样明白了什么，连忙对周围的同伴招了招手，一群人就这么站起身默默行礼。

苏文当时就愣住了，心想我就这么随口一胡诌，你们怎么就都认识我了？

不是……

“我”到底是谁啊，你们倒是说清楚啊，也方便我之后装得像一点，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让人很慌的啊！

尼古拉主教和唐纳德最终还是没告诉苏文他到底是谁，只是这个插曲一过去，这两人的态度便焕然一新。刚才他们对自己与其说是敬畏，更多的其实还是忌惮，随时都有背水一战、拼个鱼死网破的可能。现在，就只剩下了单纯的敬畏，就像是家族里的晚辈，见到了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一样。

苏文本想找个借口开溜——既然此事确定有帝国力量介入，那么自己之前的担心就属实多余，没有必要再趟这潭浑水。但仔细想想，刚装完逼就跑，十有八九会引起怀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势，搞不好会突然崩塌。而这群人估计是留不住自己，但保不准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还是慎重些为妙。

至少先把情况搞清楚。

而有了这样一个连苏文自己都不知道的神秘身份后，尼古拉主教也不再隐瞒，向苏文坦白了一切。

“前辈，您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已经对终亡教会有着一定的了解。毕竟对于在您这样位置的人而言，想要获得一些情报并不困难，但外界的情报大多是被渲染过的，一些内情只有极少数参与者才会知晓。”

他娓娓道来。

“终亡教会是大约八十年前诞生在南大陆的邪恶组织，活跃广泛，并于距今三十五年前，也就是辉煌历802年，首次在多伦境内出现。当时的塞勒留陛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下达剿灭命令的同时，也拟定了计划，派人对终亡教会势力进行秘密渗透。如您所见，我便是计划中的一员，如今已经仅次于大主教的位置。而像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可以说，整个终亡教会的一举一动，都在帝国的掌控之下。”

“原来如此。”苏文不置可否地点头，而后说道，“你说你也为帝国服务，这么说来，你并非纯正的亡灵法师？”

“没错，您可以称呼我为‘灵魂法师’。虽然我所在的法师派系，的确是五百年前那场亡灵天灾战争后被多伦帝国吸收的亡灵法师残部，但如今已经成为帝国隐秘力量的一部分，专门研究灵魂能量，只是由于身份敏感，从未公开。终亡教会的计划也是绝密级别，所以您不知道这些事情很正常。”

苏文又问：“像你这样的亡灵法师，在终亡教会之中多吗？”

尼古拉：“不算多，但终亡教会多伦分部的全部五位主教，都是帝国的人。毕竟质大于量，这样我们既能够宏观控制教会，关键时候还能策反棋子，同时也能够避免……直接沾染过多邪恶。”

苏文：“……”

虽然从没见过那位终亡教会的大主教，但总觉得他听上去有点可怜，独自掌管终亡教会的多伦分会已经够难的了，手下的高层还全都是内鬼。

但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很久，接着问道：“那么，特里底斯城这事，据我所知是一场大型血祭，这也在帝国的掌控之中？”

说到这个话题，尼古拉似乎有些无奈：“您说得对，的确是大规模血祭，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终亡教会暗中发展了几十年，虽然有着我们的暗中抑制，却也早已经成为了庞然大物，必然会寻求宣泄。而举行大规模血祭，从异位面召唤出亡灵大君，重建邪恶的亡灵帝国，便是终亡教会的最终目标。这一天是迟早都会到来的，而也是将其一网打尽的机会。从今往后，多伦帝国境内，便不再有终亡教会。”

苏文奇怪道：“这不是好事么，为何你反倒有些不喜。”

“为了这一天，我们牺牲了很多同伴。”

尼古拉轻叹。

言语虽轻，苏文却能够听出其中包含了多少腥风血雨。